冬日的阳光透过塔台玻璃,在裕穗隆起的腹部投下温暖的光斑。怀孕八个月的她站在雷达屏幕前,手指轻轻抚过肚皮,感受着里面小小的踢动。腹中的孩子似乎格外活泼,总是在她指挥飞行时格外活跃——尤其是当邓放的战机在频道里响起时。
"081,风向280度5米,可以降落。"
裕穗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出,比孕前更加柔和。屏幕上的光点平稳地向跑道靠近,那是邓放结束两周试飞任务返航的讯号。
"收到,塔台。"邓放的回应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却在结尾处温柔地补了一句,"想你了,穗穗。"
裕穗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得知怀孕后,邓放变得比以往更加细心——每次飞行前都会把行程表贴在冰箱上,每晚准时打来视频电话,甚至学会了织毛衣,尽管成品歪歪扭扭只能当围巾用。
飞机平稳降落后,裕穗收拾好资料准备下班。走廊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李思然穿着笔挺的军装,栗色卷发比记忆中短了些,正和航医室的同事交谈。
"李医生?"裕穗下意识护住肚子,"你调回来了?"
李思然转身,目光在裕穗的孕肚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临时借调三个月。"她的视线移向裕穗身后的窗外,邓放正大步走向办公楼,"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裕穗想找个借口离开,李思然却突然开口:"你知道吗,邓放以前说过最讨厌小孩的吵闹声。"
裕穗的手指在肚子上收紧:"人总会变的。"
"是啊。"李思然轻笑一声,"就像他曾经发誓永远不会结婚,结果..."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裕穗的戒指,"你们领证那天,他给你看过他珍藏的那块手表吗?"
手表?裕穗愣住了。邓放确实有块老式机械表,但从不见他佩戴。
"看来没有。"李思然的笑容扩大了,"那是他25岁生日时我送的,背面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她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分手那天他当着我面摔坏了,没想到还留着。"
裕穗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剧烈地踢动起来。她扶住墙壁,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你还好吗?"李思然假意关切,"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裕穗咬牙挺直腰背,却感到一阵热流顺着大腿内侧滑下。她低头看去,是羊水破了,比预产期提前了三周。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裕穗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前栽去。最后的意识里,她听见李思然惊慌的呼救声,和远处急促奔来的脚步声。
消毒水的气味。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裕穗在剧痛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产床上,沈天然和几名医护人员围在身边。
沈天然快速解释,"宝宝等不及要见爸爸妈妈了。"
"邓...邓放..."裕穗在阵痛间隙艰难地呼唤。
"已经在路上了。"沈天然握住她的手,"他结束汇报就赶来。"
又一波宫缩袭来,裕穗疼得弓起身子。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邓放。裕穗想说话,却被疼痛夺走了声音。
"用力!!"沈天然的担心的说着。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像一场模糊的噩梦。当婴儿嘹亮的啼哭终于响起时,裕穗瘫软在床上,精疲力尽。
"是个女孩..."邓放的声音响起……
裕穗看着怀中皱巴巴的小脸,所有疑问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这个小小的生命,有着邓放的眉眼和她的小嘴,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割断的联结。
"手表..."裕穗虚弱地开口,却见邓放的表情瞬间阴沉。
"我都知道了。"他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徐澈告诉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布盒,"不是珍藏,是警醒。"
盒子里是一块破损的老式手表,玻璃碎裂,指针永远停在3点15分。
"分手那天摔的,我留着它提醒自己..."邓放苦笑一声,"不要重蹈覆辙。"他小心地将盒子放回口袋,"本来想等孩子出生后再处理掉..."
护士进来将婴儿抱去检查,产房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邓放将脸埋进裕穗颈窝,肩膀微微发抖:"如果你们有什么闪失,我..."
裕穗抬手抚摸他汗湿的头发,突然发现他的飞行服右肩有一大片暗色痕迹——那不是汗水,是伤口裂开渗出的血。
"你流血了..."她心疼地说。
邓放却恍若未闻,只是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两小时后,当裕穗和女儿都安然入睡,邓放轻轻关上病房的门,脸上的柔情瞬间化为骇人的冰冷。走廊尽头,李思然正在和同事交谈,看到他时表情一僵。
"出去说。"邓放的声音低得可怕。
医院后花园的寒风刺骨,邓放却仿佛感觉不到。他站在李思然面前,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你知道她怀孕八个月吗?"
李思然强装镇定:"我只是说了事实..."
"你他妈差点害死我妻子和孩子!"邓放爆了粗口,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破损的手表,"这个早就该扔掉的垃圾,居然成了你伤害裕穗的借口!"
李思然脸色煞白:"邓放,我..."
"听着。"邓放逼近一步,声音降到冰点,"如果裕穗或孩子有任何后遗症,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离开军队。这不是威胁,是承诺。"
说完,他转身离去,飞行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回到病房时,裕穗已经醒了,正低头凝视着摇篮里的女儿。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母女俩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邓放站在门口,眼中的戾气渐渐融化。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将妻女一起拥入怀中。
"想好名字了吗?"裕穗轻声问。
邓放看着女儿小小的脸蛋,想起那个风雪夜里裕穗奔向他的身影:"邓念穗,小名念念,念念不忘!。"
裕穗抬头看他,眼中盈满泪水:"和你妈妈商量过了?"
"嗯。"邓放吻了吻她的发顶,"她说,这是她听过最美的名字。"
窗外,一架战机呼啸升空,而病房里的新生命正发出微弱的啼哭。邓放掏出那块破损的手表,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放进垃圾桶,所有的风暴终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