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傍晚，裕穗提前半小时到达训练馆。暮色透过高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模拟器静静地立在场地中央，罩布上落了一层薄灰——自从上周的检查风波后，特情训练就被临时叫停了。
"来得真早。"
裕穗转身，看见童敢站在门口，手里转着一副飞行手套。他穿着作训服，肩章上的飞行徽章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听说今晚恢复训练？"童敢走进来，随手掀开模拟器的罩布，"老邓特意申请的。"
裕穗点点头，从包里取出《特情处置手册》，金色回形针在扉页上闪着微光："李医生同意了？"
"局里批的。"童敢调试着模拟器参数，动作娴熟，"不过有条件——李医生要在场监测生理数据。"
模拟器启动的嗡鸣声中，训练馆的门再次打开。邓放和李思然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邓放穿着飞行服，右肩处隐约可见医疗贴布的轮廓；李思然则是一身笔挺的常服，手里拿着监测平板。
"开始吧。"邓放简短地说，径直走向模拟器。
裕穗注意到他眉间的疤痕比往日更明显，像是最近没休息好。李思然熟练地给他贴上监测电极，指尖在触碰到他右肩时微微一顿。
"血压和心率都在正常范围。"她向在场人员宣布，声音专业而疏离。
训练开始后，模拟舱剧烈摇晃起来。裕穗紧盯着数据屏幕："081，遭遇风切变，建议立即爬升高度..."
"明白。"邓放的回应冷静而克制，但裕穗看到他右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童敢站在裕穗身后，小声提醒："注意他的呼吸频率。"
屏幕上，邓放的生理数据曲线开始波动。李思然立刻按下通讯键："暂停训练，飞行员心率异常。"
模拟器缓缓停止。邓放摘下头盔，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透："继续。"
"根据局里规定——"
"我说继续。"邓放的声音像淬了冰。
训练重新开始后，情况急转直下。模拟器突然断电，舱内一片漆黑。裕穗迅速打开应急照明，看见邓放僵在驾驶座上，右手死死抓着操纵杆，指节发白。
"是记忆闪回。"童敢低声说，"三年前事故时也断电了。"
李思然已经冲上前去，熟练地检查瞳孔反应："邓放，看着我。现在是2022年10月26日，你在基地训练馆。"
邓放的呼吸逐渐平稳，但目光依然涣散。裕穗鬼使神差地按下通讯键，用塔台指挥时的声音清晰说道："081，跑道已清空，可以着陆。"
这句话像一剂良药。邓放的眼神瞬间聚焦，右手松开了操纵杆。他看向裕穗，微微点头示意感谢。
训练被迫提前结束。李思然坚持要带邓放回航医室做全面检查，两人离开时的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疏远。
"老邓从不让人看见他这样。"童敢收拾着设备，声音低沉，"三年来第一次发作。"
裕穗默默取下模拟器上的数据卡，上面记录着今晚所有的飞行参数。窗外，月光洒在停机坪上，给战机蒙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晕。
"你知道？"她突然问。
童敢点点头："亲近的人都知道点！"
裕穗终于明白为何童敢对邓放的状态如此了解。他们不光是战友，更是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同伴。
回宿舍的路上，裕穗路过航医室。灯还亮着，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保持着克制的距离。她加快脚步，不想打扰这私密的时刻。
夜色渐深，裕穗坐在书桌前，仔细分析着今晚的数据。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一行手写小字："应激源：类似场景触发创伤记忆。建议：逐步脱敏训练。——L"
这显然是李思然的笔迹，专业而克制，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裕穗将数据卡放进抽屉，正好压在那枚金色回形针上。金属与塑料相碰，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晨光微露时，裕穗才合上手册。今天的塔台值班她得保持清醒，而邓放——按照惯例，经历这样的发作后会被强制休息24小时。但以他的性格，恐怕天一亮就会出现在停机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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