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东厢房的第一天，颜夕整夜未眠。

每当闭上眼睛，沈墨城折磨叛徒的画面就会浮现在脑海中，那双染血的手仿佛随时会掐住她的脖子。天蒙蒙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姑娘，世子命您过去伺候早膳。"门外婢女的声音带着几分敬畏。

颜夕一个激灵坐起身，慌忙梳洗更衣。铜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她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沈墨城的寝殿比她想象的简朴。深色的帐幔，暗沉的家具，唯一鲜亮的颜色是窗边一盆开得正艳的红梅。沈墨城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翻阅一叠文书，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抬。

"迟了半刻钟。"他声音冷淡。

颜夕连忙行礼告罪，用手语表示下次一定注意。旁边的婢女正要翻译，沈墨城却突然抬头。

"不必翻译，我懂手语。"他放下文书，"过来布菜。"

颜夕惊讶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个暴戾的世子居然会手语。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按照婢女的示范为他布菜盛粥。

沈墨城吃饭的样子优雅得近乎刻板，每一口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颜夕偷偷观察他，发现他眉宇间仍有一丝未消的疲惫，想必昨晚头痛又发作过。

"看够了吗？"沈墨城突然开口。

颜夕手一抖，差点打翻粥碗。她慌忙低头，耳根发热。

"今日我要外出，戌时准时到书房。"沈墨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若再迟到，后果自负。"

待他离开后，颜夕长舒一口气，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一旁的婢女小翠扶住她："姑娘别怕，世子对您已经算格外开恩了。"

颜夕用手语询问何出此言。

"您是世子第一个允许近身伺候的女子。"小翠压低声音，"之前有个丫鬟想爬床，第二天就被发卖到窑子里去了。"

颜夕心头一跳。看来这个沈墨城不仅残暴，还对女性格外戒备。她需要更小心行事。

回到东厢房，颜夕开始思考如何完成任务。系统说过要找出沈墨城黑化的根源，但一个哑女侍妾能接触到多少秘密？

"系统，能给点提示吗？"她在心中问道。

"建议宿主从沈墨城的书房入手。"系统回答，"知识就是力量。"

戌时将至，颜夕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书房外等候。这是一座独立的小楼，四周种着翠竹，环境清幽。她轻轻推开门，一股墨香混合着淡淡药香扑面而来。

书房比她想象的更大，三面墙都是书架，堆满了各类典籍。中央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张古琴，琴身乌黑发亮，显然经常被人抚弄。

"谁准你提前来的？"

沈墨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颜夕吓得差点跳起来。她转身行礼，用手语解释自己是想提前准备。

沈墨城没说什么，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下："研墨。"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颜夕安静地站在一旁研墨、递纸、换茶。沈墨城全神贯注地批阅文书，偶尔写几道手令。令颜夕惊讶的是，他处理政务极为娴熟，批语简洁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暴君。

"觉得意外？"沈墨城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文书，"你以为镇北王世子只会杀人？"

颜夕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旁的纸笔写道："世子批阅文书条理分明，堪比朝中能臣。"

沈墨城瞥了一眼，冷笑："拍马屁对我没用。"

"不是奉承，是实话。"颜夕继续写道，"只是不明白，为何对外要展现那般...狠厉的一面？"

沈墨城放下笔，锐利的目光直视她："你胆子不小。"

颜夕后背冒出冷汗，但强迫自己与他对视。这是她第一次试图触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成败在此一举。

良久，沈墨城突然伸手从书架取下一本书扔给她："既然闲着，就读这个。明日告诉我心得。"

颜夕接过一看，是一本兵法。她点头应下，心中却暗自欣喜——这算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她"交流"。

夜深时，沈墨城让她退下。颜夕行礼离开，走到门口时，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书案上的一页纸。她无意中瞥见上面写着"母亲忌日"几个字，还没看清其他内容，沈墨城已经迅速将纸收起，眼神阴鸷。

"滚出去。"

颜夕仓皇退出，心跳如鼓。回到东厢房，她立刻询问系统关于沈墨城母亲的事。

"资料显示：沈墨城生母林氏在他十岁时离奇死亡，官方说法是病逝，但疑点颇多。"系统回答，"这是关键剧情点，请宿主自行探索。"

第二天清晨，颜夕带着读兵法的笔记去书房，却发现沈墨城不在。老管家告诉她世子一早就出门了，归期未定。

这位老管家姓周，在王府伺候了三十余年，是沈墨城父亲留下的老人。他看颜夕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让她浑身不自在。

"姑娘既是世子的人，老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周管家眯着眼，语气恭敬却暗含威胁。

颜夕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世子性情多变，最恨背叛。姑娘若安分守己，自然平安无事；若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前车之鉴可不少啊。"

颜夕感到一阵寒意，但还是恭敬地行礼表示感谢提醒。离开时，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接下来几天，沈墨城一直未归。颜夕利用这段时间熟悉世子府，并偷偷查阅各种资料。她发现沈墨城虽然表面残暴，但治下极为严明，府中从无欺压百姓之事。而且他设立的几处善堂，专门收容战争遗孤。

第五天夜里，颜夕正在书房整理书籍，突然听到窗外有动静。她悄悄掀起一角窗帘，看到周管家鬼鬼祟祟地往后院方向走去，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系统，能跟踪他吗？"

"超出权限。"系统回答，"但可标记为可疑人物。"

第二天清晨，沈墨城终于回来了，还带了一身伤。据说是在剿匪时中了埋伏，左肩被箭射中。府里顿时忙成一团，太医进进出出，颜夕被拦在外围，只能干着急。

直到傍晚，她才被允许进去伺候汤药。沈墨城半靠在床头，衣襟敞开，露出包扎好的伤口。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怕血？"看到颜夕微微颤抖的手，他讥讽道。

颜夕摇头，小心翼翼地递上药碗。沈墨城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听说你这几日很安分。"他突然说，"还读完了那本兵法？"

颜夕点头，拿出准备好的笔记双手呈上。沈墨城随意翻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见解独到。"他合上笔记，"看来颜家倒是埋没了你的才智。"

颜夕心中一暖，正想回应，沈墨城却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肩膀闷哼一声。

"药...有问题..."他咬牙道，额头渗出冷汗。

颜夕大惊失色，正要喊人，沈墨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声张...去我书房...暗格里有解药..."

她连忙点头，按照指示在书房一幅画后找到暗格，取出一个小瓷瓶。返回时，她看到周管家正站在寝殿外，神色异常。

颜夕悄悄绕到侧门进去，将解药给沈墨城服下。片刻后，他的呼吸平稳下来，但眼神更加冰冷。

"刚才看到谁了？"他低声问。

颜夕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纸上写下："周管家在门外。"

沈墨城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他让颜夕扶他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取出一卷画轴递给她："打开看看。"

颜夕展开画轴，上面是一位美丽的女子抚琴图。女子眉目如画，与沈墨城有七分相似，想必就是他的母亲。

"十年前，她就是这样被人下毒，一点点折磨致死。"沈墨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凶手，至今还在逍遥。"

颜夕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沈墨城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失去至亲的痛苦，加上无法报仇的绝望，足以摧毁任何人的善良。

"明日我要审问几个俘虏。"沈墨城收起画轴，语气恢复冷淡，"你一起来。"

颜夕知道这是命令而非邀请。她行礼退下，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天，颜夕再次见识了沈墨城的残酷手段。地牢中，他用各种方法逼供几名俘虏，场面血腥得让她几乎晕厥。但这次她强忍不适，仔细观察。

她发现沈墨城并非单纯施暴，而是有目的地套取信息。当他确定某个俘虏真的不知情后，反而会给他一个痛快。而那些说谎或隐瞒的人，才会遭受最痛苦的折磨。

审问结束后，沈墨城浑身是血，却异常平静。他看向脸色惨白的颜夕："觉得我残忍？"

颜夕深吸一口气，在纸上写道："世子是在寻找毒害令堂的凶手。"

沈墨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冷漠："聪明。但聪明人通常活不长。"

"我已是世子的人，生死由您定夺。"颜夕继续写道，"只希望能为您分忧。"

沈墨城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抹去她脸上不知何时溅到的一滴血："戌时，书房见。"

回到房间，颜夕几乎虚脱。但系统提示音让她精神一振："沈墨城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30%。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60%。"

"他在测试你。"系统分析道，"你通过了第一轮考验。"

颜夕苦笑。这种用鲜血和恐惧铺就的"考验"，她宁愿永远不要有第二次。但为了任务，为了揭开沈墨城黑化的真相，她必须坚持下去。

当晚的书房，沈墨城出奇地沉默。他让颜夕弹奏那架古琴，自己则闭目聆听。颜夕只会些基础指法，勉强弹了一曲简单的《清心咒》。

"指法生疏，但音准不错。"沈墨城点评道，"明日开始，每天学一个时辰。"

颜夕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会亲自教她。

"我母亲曾是京城最好的琴师。"沈墨城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一瞬，"她说过，音乐能照见一个人的灵魂。"

这一刻，颜夕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沈墨城——一个失去母亲，独自在权力漩涡中挣扎求存的少年。她突然很想抱抱那个少年，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她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在纸上写下："定不负世子期望。"

沈墨城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的字，倒有几分像我母亲的。"

颜夕心头一跳，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沈墨城眼神骤冷，示意她安静。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他低声道，"配合我演场戏。"

还没等颜夕反应过来，沈墨城已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语："叫。"

颜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脸颊烧得通红。但她知道这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只好发出一些暧昧的喘息声。

沈墨城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另一只手却悄悄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剑。突然，他猛地推开颜夕，一剑刺向窗外！

一声惨叫传来，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沈墨城冷笑着推开窗，外面躺着一个黑衣人，胸口插着那把剑。

"周管家的人。"他拔出剑，在尸体上擦干净血迹，"老东西终于按捺不住了。"

颜夕这才明白，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沈墨城，正在用他的方式教会她生存的规则。

"系统，"她在心中问道，"我到底该怎么拯救这个满手鲜血的男人？"

"有时候，"系统轻声回答，"拯救不是让他变成另一个人，而是让他学会原谅自己和这个世界。"

悬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