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医院住院部七楼的走廊长得望不到头。
苏晚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右脚脚踝火辣辣地疼。刚才在雨里跑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滴。
在光洁的地板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红线。
她顾不上这些。抢救室门上亮着的红灯像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烤得她浑身发慌。
医生急性肾衰竭,需要立刻手术。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打转。苏晚扶着墙滑坐在长椅上,塑料椅面冰得刺骨,可她感觉不到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缴费处发来的催款短信。十万块押金,三小时内到账,否则无法安排手术。
苏晚点开手机银行APP,屏幕上的数字让她眼睛发花——2376.58元。这点钱连一天的特护费用都不够,更别说手术押金了。
护士1小姑娘,你是苏桂芝的家属吧?
两个护士端着治疗盘从旁边走过,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
护士1特需病房已经欠了三天费用了,要不还是转普通病房吧?
护士2转什么呀,人家闺女不是在盛世集团上班吗?
护士2听说还是马总的人呢,能差这点钱?
护士1嗐,那都是前几天的事儿了。
护士1今早我买菜路过盛世集团,好多记者堵在门口呢,说是那个女的被马总甩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苏晚却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牙齿咬得嘴唇生疼。喉咙里有个东西堵着,不上不下的,难受得想尖叫。
雨还在下,敲打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噼啪作响。走廊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皮鞋停在了她面前。擦得锃亮,鞋尖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雨里来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得这双鞋。
马嘉祺手术费我已经交了。
马嘉祺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没散尽的雨意。
苏晚猛地抬起头。马嘉祺站在她面前,白色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显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头发耷拉着,往下滴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进衬衫领口。他左手手腕上缠着圈纱布,纱布被雨水泡透,隐隐透着点红。
苏晚你来干什么。
苏晚的声音冷得像冰。
马嘉祺没说话,弯腰从地上捡起张纸递给她。是缴费通知单,最下面的付款人签名处,"马嘉祺"三个字龙飞凤舞,刺眼得很。
苏晚抬手就把通知单挥开,纸张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苏晚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她噌地站起来,推了马嘉祺一把
苏晚收起你那套有钱人的把戏!我妈就算病死在这里,也不用你假好心!
马嘉祺纹丝不动,只用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苏晚被烫得一哆嗦,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抓得更紧。
马嘉祺这不是施舍。
马嘉祺看着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马嘉祺是我对不起你。
苏晚对不起?
苏晚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突然笑起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苏晚马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漂亮话了?
苏晚在我家装监控的时候,怎么不说对不起?
苏晚编造那些狗屁童年回忆的时候,怎么不说对不起?
苏晚现在假惺惺地跑来付医药费,就想弥补了?
她越说越激动,一拳一拳砸在马嘉祺胸口
苏晚你以为你是谁啊?有钱就了不起吗?
苏晚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生活?我告诉你马嘉祺,我苏晚不稀罕!
马嘉祺任由她打着,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等她打累了,力气用尽了,才低声开口
马嘉祺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马嘉祺但你妈需要手术,等她好了,你想怎么骂我怎么打我都行。
苏晚的手停在半空。是啊,她妈还在抢救室里等着手术。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闹脾气?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刚才那个医生急匆匆走出来
医生苏桂芝家属在吗?需要签字。
苏晚心里一紧,忙跟着医生走过去。手术同意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什么"可能出现并发症""风险自负"之类的词,看得她头晕眼花。
苏晚医生,我妈她…
医生情况紧急,必须立刻手术。
医生快签字吧。
苏晚接过笔,指尖抖得厉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完整。签了好几次,笔锋都划破了纸。
一只手伸过来,把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马嘉祺喝点水
马嘉祺的声音就在耳边。
苏晚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接过水杯。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平复了点紧绷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一笔一划地在同意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