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灯光在深夜十一点显得格外惨白。颜晓雪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面前的物理习题已经模糊成一片。管理员第三次过来提醒闭馆时间，她只好开始收拾书本。

雨点突然砸在窗户上，像一串串断了线的珠子。颜晓雪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瓢泼大雨皱起眉头。天气预报明明说今晚晴天，她连伞都没带。

"需要搭个便伞吗？"

熟悉的声音让颜晓雪浑身一僵。程阳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举着一把黑色长柄伞，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尖锐。

程阳晃了晃手里的书："复习啊，马上月考了。"他歪头看她，"你以为我跟踪你？"

颜晓雪耳根发热。她的确这么想过。

"走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程阳已经撑开伞，示意她靠近。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紧挨着走。颜晓雪能闻到程阳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潮湿。她僵硬地保持着距离，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

"你这样会感冒。"程阳突然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靠近点，我不咬人。"

颜晓雪触电般想躲开，却听见程阳补充："除非你想再进一次医务室。李老师说你有贫血，淋雨会加重症状。"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颜晓雪抿着嘴，稍稍靠近了些。

雨水在脚下汇成小溪，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碎成金色星星。两人沉默地走着，只有雨声填补着空白。

"你刚才在看电磁感应？"程阳突然问。

颜晓雪惊讶地抬头："你怎么..."

"你袖口有铅笔写的公式。"程阳指了指，"那块知识点很容易混淆，我有套简便记忆法。"

他在路边停下，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快速写下几行字："给，比死记硬背强。"

雨水打在纸面上，颜晓雪下意识伸手去挡。两人的手指在潮湿的纸面上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谢谢。"她小声说，将纸条小心地夹进课本。

转过街角就是颜晓雪家的小区。雨更大了，像一堵模糊的墙。

"就送到这吧。"颜晓雪在屋檐下站定，"剩下的路我自己..."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颜晓雪本能地捂住耳朵，课本"啪"地掉进水坑。

程阳迅速捡起来，但已经晚了。物理课本湿了大半，笔记晕染开来。

"完了..."颜晓雪的声音发颤，"明天就月考了..."

程阳把伞塞进她手里："在这等着。"

没等她反应，他已经冲进雨幕。颜晓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拐角，雨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打湿了鞋尖。

十分钟后，当颜晓雪正考虑是否要去找人时，程阳回来了——浑身湿透，怀里却紧紧抱着一个塑料袋。

"给。"他气喘吁吁地递过来，"最新版《考点精析》，附赠学霸笔记。"

颜晓雪怔怔地接过书，塑料袋上还带着他胸膛的温度。

"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赢的是全力以赴的你，不是被意外打败的你。"程阳的头发滴着水，笑容却明亮得刺眼，"明天考场见，同桌。"

他转身要走，颜晓雪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伞...你的伞..."

"不用了，反正已经湿透了。"程阳眨眨眼，"记得帮我写个'乐于助人'的表扬信。"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颜晓雪站在屋檐下，手中的新书沉甸甸的，一种陌生的暖流在胸腔扩散。

第二天清晨，颜晓雪五点就醒了。她花了一整夜研读程阳给的资料，眼下浮现淡淡的青色。父亲还在熟睡，餐桌上留着他昨晚的纸条：【晓雪，爸爸找到临时工作了，晚归。】

纸条旁边放着皱巴巴的两百块钱。颜晓雪小心地将钱收好，多拿了一盒牛奶——昨晚那个落汤鸡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颜晓雪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门口，直到早自习铃响，程阳才踩着点冲进来。他的头发还有点湿，但精神很好，朝她咧嘴一笑。

"昨晚没着凉吧？"他压低声音问。

颜晓雪摇摇头，从桌肚里拿出那盒牛奶推过去。程阳愣住了，随即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同学们注意，"李老师敲了敲讲台，"月考马上开始。第一场数学，请把无关物品放到讲台上。"

颜晓雪深吸一口气，检查文具袋——然后僵住了。她的2B铅笔被削得只剩短短一截，橡皮中间被挖空，直尺断成两半。

"怎么了？"程阳注意到她的异常。

颜晓雪机械地摇头："没事。"

但程阳已经看到了她文具袋里的惨状。他眯起眼睛扫视教室，前排的林薇正回头看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用我的。"程阳把自己的铅笔盒整个推过来。

"那你..."

"我有多余的。"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习惯备双份。"

考试开始后，颜晓雪全神贯注地答题。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她突然卡壳了——这正是昨晚程阳给她的资料上详细讲解过的类型。她悄悄瞥了眼身旁，程阳正转着笔，似乎已经答完了。

颜晓雪闭上眼睛，回忆那张被雨水打湿的纸条上的笔记。灵光一闪，她迅速写下解题步骤。

交卷铃响，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嚎。

"最后那道题超纲了吧？"

"完全没思路啊..."

颜晓雪默默收拾文具，程阳的铅笔盒安静地躺在桌上。她注意到盒角刻着一个小小的"S"——像是被人反复描摹过很多次。

三天后，月考成绩张榜。公告栏前人头攒动，颜晓雪站在外围，听见有人惊呼："第一名居然是颜晓雪！程阳只差0.5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挤到前排确认——榜单最上方，她的名字赫然在列。而程阳的名字紧随其后，数学甚至比她高出两分，但语文稍逊。

"恭喜。"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颜晓雪转身，程阳倚在走廊窗边，阳光给他轮廓镀上金边。他看起来真心实意地高兴，仿佛输的人不是他。

"那道大题，"颜晓雪走过去，"谢谢你。"

程阳耸耸肩："我只是给了工具，解题的是你。"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顺便，我查到是谁动了你的文具。"

颜晓雪呼吸一滞："谁？"

"林薇的跟班，不过..."程阳意味深长地笑了，"她们今天早上发现自己的月考答题卡全部'意外'沾上了墨水。"

"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程阳眨眨眼，"可能是报应？"

颜晓雪想保持严肃，但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阳光穿过走廊，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那一刻，她第一次对程阳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雨夜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