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影
黎明前的客栈弥漫着血腥味。
沈知秋数着傅寒洲平稳的呼吸声,将染血的布条塞入袖中。他已沉睡两个时辰,毒性暂时压制,代价是忘记与她有关的一切。窗外雨丝渐密,距离与"沈家旧部"约定的时辰只剩——
"北三十度,坡地防御薄弱。"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拔刀。转头看见傅寒洲坐在案前,正用炭笔在墙皮上绘制边关地形图。月光照着他瘦削的侧脸,那些线条精准得像是刻在骨子里。
"阿洲?"她试探着唤道。
对方头也不抬:"傅将军。"笔尖在某处山头画圈,"此处应设弩车,覆盖河谷。"
沈知秋鼻子发酸。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记得皇长子的军事部署。当她靠近时,发现他左手无意识摩挲着什么——是她昨夜包扎时留下的半截发带。
"赵世雄会带十二人。"傅寒洲突然用炭笔划出三道弧线,"砖窑东侧林中有埋伏。"
沈知秋怔住:"你怎么..."
"砖窑沙土有踩踏痕,新断的树枝在..."他顿了顿,眉头紧锁,"我认识你?"
雨点砸在窗棂上。沈知秋将磷粉藏入衣领暗袋,轻声道:"我是你的副将。"
傅寒洲抬眼审视她,目光锐利如剑。当视线落在她腕间褪色的藏心印时,突然按住太阳穴:"沈...知..."
名字未说完,他已昏倒在沙盘上。盘中的细沙被手肘压出凹痕,恰好是西郊砖窑的形状。
旧剑毒
西郊砖窑的陶土泛着铁锈色。
沈知秋按约定独自前来,腰间却暗悬傅寒洲给的铜哨。磷粉从她领口细微洒落,在雨后泥地上显出幽蓝光点——果然有埋伏!
"小姐别来无恙。"
赵世雄从窑洞阴影走出,铁甲外罩着素袍,那是为沈父戴孝的打扮。他捧着的物件让沈知秋呼吸停滞——父亲的青霜剑!
"老将军临终托付..."赵世雄将剑平举,"要属下亲手交给小姐。"
沈知秋指尖刚触到剑柄,藏心印突然刺痛。她假装踉跄避开,剑穗扫过地面,枯草瞬间变黑!
"醉仙桃混了断肠草。"她冷笑,"赵叔还是这般周到。"
赵世雄脸色骤变,吹响鹰哨。埋伏的士兵刚冲出来,却接二连三惨叫倒地——他们踩过的磷粉标记处,早有傅寒洲布下的铁蒺藜!
"叛徒!"沈知秋袖刀出鞘,"我父亲怎么死的?"
赵世雄突然狂笑:"沈将军至死都以为自己在保护皇嗣!"他扯开衣襟,心口纹着"铁蒺藜"标记——皇帝暗卫的徽记!
青霜剑劈面而来时,沈知秋侧身闪避,却撞上窑壁。剑锋擦过她耳际,削落一缕发丝。就在第二剑要刺入心窝的刹那,破空声响起——
一支羽箭穿透赵世雄咽喉!
碎忆刃(
箭尾的玄色翎毛沾着雨滴。
沈知秋转头看见傅寒洲立在窑顶,长弓还在震颤。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却照不清表情。当他跃下走近时,眼神依旧陌生。
"你怎么..."
"磷粉。"傅寒洲踢开赵世雄的尸体,"标记很明显。"
他检查战利品的动作熟练得像在巡视军营。当翻到赵世雄贴身衣物时,突然僵住——那是块褪色的婴儿肚兜,绣着"渊"字!
沈知秋凑近时,傅寒洲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他太阳穴青筋暴起,银血从鼻腔涌出:"陇西...箭...你..."
"阿洲?"
"知...秋..."他嘶吼着抓住她双肩,"十二岁...雪夜..."
记忆如潮水冲击着他。沈知秋急忙摇响魂安铃,却见傅寒洲眼神逐渐清明:"那箭...本该射中我..."
他全都想起来了!包括昨夜毒性发作时,她以藏心印血相救的代价。
"这肚兜..."傅寒洲抖开绣品,"是柳如烟的字迹。"
沈知秋这才注意到,"渊"字最后一笔带着柳如烟特有的钩角。更骇人的是肚兜内衬的褐斑——不是血渍,而是醉仙桃汁液干涸的痕迹!
"当年被下毒的不只皇长子..."傅寒洲声音发冷,"还有刚出生的我们。"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傅寒洲迅速将肚兜藏入怀中,拉着沈知秋隐入窑洞阴影。透过缝隙,他们看见柳如烟亲自带队搜山,她手中竟捧着个与傅寒洲腰间一模一样的龙纹玉佩!
"看来赵世雄失败了。"柳如烟摩挲着玉佩,"无妨...‘他’也该醒了..."
当队伍远去,傅寒洲才松开捂着沈知秋嘴的手。他掌心全是冷汗,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柳如烟手里那个...是‘萧洲’的玉佩。"
沈知秋突然明白过来——如果傅寒洲是萧渊,那么当年皇长子妃生下的双胞胎,另一个本该叫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