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高考倒计时三十天的晚自习，沈哲握着笔的手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草稿纸上歪歪扭扭的积分符号晕开墨团，像极了医院缴费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手机在抽屉里震动第三遍时，他终于摸到屏幕——是老家医院的号码。

“同学，你的家长来接你了。”

教导主任的声音从后门传来时，林厘比他先一步站了起来。

少女踩着老爹鞋冲过去，马尾辫扫过他的课桌，带落了半块没吃完的草莓牛奶糖。

林厘“我陪你去。”

她把他的书包甩在肩上，拽着他冰凉的手腕就往外跑。

走廊白炽灯在头顶飞速掠过，沈哲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林厘急促的喘息，直到看见医院特有的惨白灯光在眼前炸开。

缴费窗口前，林厘踮着脚把信用卡拍在玻璃上。

护士说还差两万块时，少女转身就掏出手机。

林厘“喂？哥哥，我现在要两万......别问那么多，救人！”

她攥着缴费单的手指泛白，转头对沈哲笑了笑

林厘“搞定啦！”

深夜的病房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沈哲盯着林厘蜷在塑料椅上熟睡的侧脸。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她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想起白天她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说要把物理笔记借他抄；想起她总在课间往他抽屉塞不同口味的牛奶；想起她今天奔跑时，发间茉莉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厘“醒了？”

林厘揉着眼睛坐直，顺手把保温桶推过来。

林厘“我妈炖的鸡汤，说喝了补身体。”

她突然凑近，指尖轻轻擦过他眼下的青黑。

林厘“你都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沈哲往后缩了缩，喉咙发紧。

沈哲“别管我。”

林厘“我偏要管！”

林厘气鼓鼓地打开保温桶，热气蒸腾中飘出当归的香气。

林厘“从今天起，我每天给你送晚饭！你负责好好复习，其他的都交给我！”

她舀起一勺汤吹凉，递到他嘴边。

林厘“张嘴！”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

林厘每天晚自习前准时出现在教室后门，怀里抱着食盒，书包上的星黛露挂件叮当作响。

她开始缠着沈哲补课，却总在讲题时突然掏出颗糖塞进他嘴里。

林厘“奖励认真讲课的沈老师！”

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沈哲在医院楼下撞见浑身湿透的林厘。

少女怀里的保温桶裹着雨衣，自己却被淋得狼狈，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林厘“我怕汤凉了......”

她吸着鼻子笑

林厘“你妈妈今天怎么样？”

沈哲接过温热的食盒，突然想起小时候。

那时母亲还健康，总在雨天接他放学，把唯一的伞倾斜在他头顶。

此刻面前的少女，也在用笨拙又坚定的方式，为他撑起一片晴天。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林厘破天荒考进了年级前十。

她举着试卷向他时，阳光正好穿过走廊的玻璃，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光晕

林厘“沈哲！快看！我离A大又近了一步！”

沈哲低头看着试卷上她用红笔圈出的错题，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那些原本歪歪扭扭的公式，如今变得工整有力。

他突然想起初见那天，储物柜缝隙里漏进的细碎光斑，和少女掌心融化的草莓牛奶糖。

林厘“等高考结束，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厘趴在他桌上，眼睛亮晶晶的。

林厘“是我小时候发现的秘密基地，有一大片萤火虫！”

她突然伸手比了个心。

林厘“说好了不许反悔哦！”

沈哲望着她指尖交叠的形状，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蝉鸣混着粉笔灰的气息在教室里弥漫。

他知道，这场漫长的雨季终将过去，而他生命里最明亮的光，早已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