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颂英这般胡闹就算了,你怎么也…”二姨娘说。“他打小有自己的想法,随他吧。” “成何体统,这可是欺君…” “兰慧,伯年的功课没做完吧,回去看看。”梁毅延打断话题。
一个体弱之人还这么重视,你的心里还有她,连她的儿子都可以分杯羹。兰慧闷声离开。
一封信就跑到南方,颂英啊……
“咳咳”梁扬卿捂嘴粗喘。“公子你怎么了?”傅营放下面盆,上前问道。“旧疾,无妨。”他总是把话说的这么轻松,让人轻易忽视他已结痂的伤口。“我煮点雪梨糖水给你喝吧。”梁扬卿点头应答。
南方没雪,打水源自山泉,此水甘甜,沁人心脾。三爷家靠近山泉,傅营很轻松就打到了泉水……傅营将煮好的糖水递给公子,“公子,这还有点烫,凉了再喝。”梁扬卿露出一抹微笑,明显不加掩饰,“谢谢。”
说实话,傅营觉得公子不应该来这受委屈,吃也吃不饱,穿又穿不暖,那头乌黑的头发也因没人伺候变得毛燥。“公子,我给你梳梳头吧。”他突然说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把梁扬卿也惊到了。碗被不着痕迹的握紧,梁扬卿低下头说:“成何体统,你是我侍从,不是仆人,出去吧。”傅营也不好意思待下去,应了声是就离开了。
——“润物细无声”
“裴长柳,徐仙师的下落你找的怎么样了?”昭玥(长公主)
裴长柳露出些许惊恐,跪下说道:“微臣不才,尚未找到他。”
昭玥似笑非笑,微微抬颔:“起来吧。徐仙师是一个才人,他的弟子也是。”裴长柳听出她的话,“臣惶恐。”
“想有所成功,手断不够,还得有恒心。”
“是,臣受教了。”
“你下去吧。”
待裴长柳出去后,苏内侍走近公主待命,“你去盯着他,他做事多毛脚,尚且不可让那位知道。”昭玥把玩手中的鱼形玉佩,随后扔给苏内侍,“奴婢斗胆请教,为何公主执意要找到徐仙师。”
“徐仙师曾是吾母皇的得力干将,待吾母皇崩后他便隐退江湖,再不参与政治,吾想找到他,给他施展拳脚的机会。” “公主大恩。”
离开皇宫,裴长柳放空的坐在车上,突然马车停下了,他回过神“怎么回事?”外面并无应答声,正当他要揭开帘子出去查看,一把唐刀便架到他脖子上。“怎么是你!”裴长柳瞪大眼睛。
“裴长柳,你说好的只是杀一个渔夫,可是我二弟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回来!”男人怒气冲冲,手里的横刀恨不得直接把他的头割下。
裴长柳惊了一瞬,随后在案几上轻轻一点:“莫急,令弟确实武艺高强,只可惜...那渔夫身边人实在难杀。”他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而且十分狡猾。”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慢条斯理地推到对方面前:“说起来,令弟临行前还多收了我一块金饼,说要是他没成功且没回来,你会替他还了这笔钱。”待他说完,男人面色难看。“看你的脸色,他应该没跟你说这笔钱吧,现在他生死未卜,这笔账...杨兄要不要看看?”
横刀的寒光在裴长柳颈边颤动,他却忽然笑了:“给你两条路选,一条直接杀了我,然后被判死刑,另一条…”裴长柳递过一块金饼,“拿着钱,好好生活。”男人犹豫片刻,然后把刀放下,抓起金饼往外跑,还没走几步便被一个杀手拦下,他震惊的回过头看向裴长柳“你!”
男人将金饼放入衣中,握紧腰间匕首。裴长柳抚着茶盏边缘,对着杀手轻笑:“死无全尸。”
“裴长柳,你这畜生……”他啐出一口唾沫,突然暴起冲向杀手,匕首与刀刃相撞,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男子回身格挡,后心却传来刺骨冰凉。他低头看见带血的刀尖从胸前冒出……
处理完尸体后,杀手回来复命。“没想到他命这么硬。”
“大人不妨派我去。”
“不行,你还有用。”裴长柳闭眼抚着太阳穴,轻轻叹息。傅营这个饵,放得太久了,该处理了。
“阿秋”傅营擤了擤鼻子,难不成又受寒了。傅鑫边烧柴火边问道:“哥,你是不是受寒了?” “嗯,应该是。” 小孩放下木棍,凑近傅营耳边,“哥要不你还是过来跟我睡吧,天气这么冷,睡躺椅上容易生病的。”
“你睡觉磨牙放屁,我才不跟你睡呢。”傅营打趣的吐了吐舌头,“你…你,你睡觉还动手动脚!”傅鑫羞红脸。“哈哈,谢谢你的好意,”傅营抚了抚他的头,“不过那家伙来了陌生的地方,可能会睡不惯,我得多招待他。”傅鑫听懂了,轻轻地点头。
“炊雕胡之饭,烹露葵之羹。三爷煮出来的雕胡饭,外层有嚼劲,内芯软糯,整体口感比白米饭更富层次,滑润而有弹性,带有独特的坚果清香和淡淡的植物甘甜,空口吃就很有风味。”梁扬卿细细品尝三爷的拿手饭过后,连连夸赞。三爷被夸的大笑不止,“公子实在有才,这是老夫这顿饭最高的评价了。”
“三爷谦虚,”他稍顿,目光落在空碗沿上,又道:“一碗饭,能吃出天地生养之德,便是人间至高的款待了。” “嗐,公子不嫌粗淡就好!乡下土灶,没啥讲究,就是多烧几年火,摸熟了脾气。这饭多吃胃寒,公子喝一碗汤吧。”三爷朝傅营抛了个眼,领会了就行动。
傅营熟练的把油撇开,再把葱花挑出来,才把碗递给公子,“多谢。” “不客气。” 傅鑫和三爷对视一眼,领会了就不再多言。
饭毕,傅营跟着梁扬卿回房间。傅营犹豫片刻,“公子今早的事,我想…”可没等他说完,“过来帮我梳发。” “啊?” “过来。” “哦。”
梁扬卿坐到床上,侧过身放下头发,烛光碎成几缕,零落在公子散开的乌发上,空气里浮动着残存的檀香。傅营站在公子身后,紧张的拢起那长发,掌心感受到一种惊人的软和凉,他右手持着木梳,从发根处缓缓地往下顺。
梳齿穿行在发丝间,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在过分安静的夜晚里清晰得近乎惊心。每一次从头梳起,傅营的指尖都会无意识地掠过梁扬卿的耳尖,公子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耳上渐渐红晕。
傅营没敢说话,只是用指腹极轻地捻开那处打结,力道极轻,指尖传来的跳动,不知是公子的,还是他自己的。
直到最后一缕发丝也被妥帖梳顺,如匹缎般撒在公子身后。傅营的手立即离开,虚虚的拢着那份触感。室内寂静,充满粘稠的,几乎要凝固的呼吸。“公子,梳完了。”
“劳烦了。”
这成何体统,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