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三点,大阪急线列车缓缓驶入京都站。
服部平次拎着黑色运动包走在前面,远山和叶跟在后面,左手拿着一张观光指南,右手拿着一块没吃完的大阪烧。
那是出发前在车站买的,特意留了一半想跟平次分着吃。
“都说了京都的和果子比大阪烧好吃,你偏要带这个。”
平次回头瞥了一眼和叶手里的纸袋子,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却伸手接过了她另一只手里的背包。
“赶紧吃完,等下到了民宿,我带你去吃附近的抹茶团子。”
和叶吐了吐舌头,三两口把剩下的大阪烧塞进嘴里,含糊地说。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这次可是你说要带我来岚山看枫叶的,可不能反悔。”
两人搭着公交往岚山走,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市区的高楼变成了低矮的木质建筑,再往后,连片的枫树开始出现在路边。
四十分钟后,公交停在“岚山民宿·松风”的站牌前,一栋两层的木质民宿就立在路边。
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隶书写着“松风”两个字。
“欢迎光临!”
门被拉开,一个穿着藏青色围裙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刚擦完桌子的抹布。
“是服部君和远山小姐吧?我是这里的老板田中。”
平次点点头,把背包递过去。
“麻烦您了,我们订了两间房。”
“哎,房间早就收拾好了,跟我来。”
田中领着两人往里走,民宿的一楼是客厅和餐厅,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复古的纸灯笼,墙上贴满了客人留下的明信片。
“你们来得正好,再过半个月,岚山的枫叶就全红了,到时候沿着桂川走,景色特别好。”
和叶好奇地看着墙上的明信片,注意到客厅角落的架子上放着一个木质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细致的岚山风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田中先生,那个是什么呀?”
田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解释。
“哦,那个是我们民宿的镇店之宝,一个一百多年前的音乐盒,是初代主人传下来的。初代主人以前是武士,据说这个音乐盒里还藏着他留下的藏宝图呢。”
“藏宝图?”
平次的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走过去仔细打量那个音乐盒。
音乐盒大概有手掌大小,材质是樱木,表面的漆有些磨损,侧面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松石”。
他伸手碰了碰,盒子的盖子是推拉式的,拉开后,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发条,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岚山夜曲》的简谱。
“您试过打开它吗?”
平次抬头问田中。
“试过啊,上了发条就能播放《岚山夜曲》,不过藏宝图的说法就是个传说,这么多年也没人找到过什么宝藏。”
田中走过来,拿起音乐盒,拧上发条,清脆的旋律很快在客厅里散开,调子舒缓,带着点怀旧感。
“以前客人来,都喜欢让我打开听听,尤其是晚上,坐在露台上听这个,特别舒服。”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木工刨子,看到平次和和叶,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田中赶紧介绍。
“这是佐藤,我们民宿的木工,平时负责修修补补,他话少,你们别介意。”
佐藤“嗯”了一声,目光在音乐盒上停了两秒,然后就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工具房。
平次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处沾着点松香,指甲缝里还有木屑,不过也没多想,木工身上有这些很正常。
晚上七点,田中做了一桌京都特色菜,有鲷鱼茶泡饭、京都汤豆腐,还有一壶热清酒。
和叶吃得不停跟田中夸菜好吃,平次则一边喝酒,一边跟田中聊起了初代主人的事。
“初代主人叫松本一郎,据说以前是侍奉德川家的武士,后来明治维新后就隐居到了岚山,开了这家民宿。”
田中喝了一口清酒,语气里带着点自豪。
“那个音乐盒就是他亲手做的,上面的‘松石’两个字,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人说是他妻子的名字,也有人说是藏宝的地方。”
“那佐藤在这里做了多久了?”平次问。
田中回答:
“大概三年了吧,他老家是大阪的,来京都找工作,正好我这里缺个木工,就雇了他。他人挺勤快的,就是家里有点事,最近总请假,好像是欠了点钱。”
平次“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和叶悄悄踢了他一下,小声说。
“你怎么老问别人的事啊,跟查案似的。”
“我这不是好奇嘛。”
平次撇撇嘴,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心里却记下了田中的话。
第二天早上六点,和叶就醒了。
她想着早点起来去后院看枫叶,于是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民宿的一楼静悄悄的,客厅里的纸灯笼还亮着一盏,角落里的音乐盒还放在架子上。
她正准备往后院走,突然听到田中的房间传来“咚”的一声。
和叶走到田中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田中先生,您醒了吗?”
没人回应。
她试着推了推门,门没锁,一下子就开了。
房间里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田中躺在地上,额头渗着血,昏迷不醒,而架子上的音乐盒,不见了。
“平次!平次!”
和叶转身就往平次的房间跑。
平次被吵醒时还带着点起床气,直到听到和叶说田中被打晕、音乐盒不见了,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冲进田中的房间,先摸了摸田中的脉搏,还在跳,只是头部受了伤,暂时昏迷了。
他拿出手机打了120,然后开始仔细勘察现场。
房间里很整齐,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窗户是开着的,窗台上有一小块松香,还有几个模糊的脚印。
平次蹲下来,用手指沾了点松香,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跟昨天佐藤手指上的松香味道一样。
“和叶,你昨天看到佐藤的时候,他手指上是不是有松香?”平次问。
和叶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啊,当时他手里还拿着木工刨子,我还以为是修东西沾到的。”
“看来佐藤有嫌疑。”
平次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
窗户下面是一片竹林,地面比较软,如果有人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留下脚印。
他正准备出去查看,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了脚步声,是佐藤。
佐藤看到房间里的平次和和叶,还有地上的田中,脸色一下子变了。
“田、田中先生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平次盯着他的眼睛。
“昨天晚上,有人闯进田中的房间,把他打晕,还偷走了音乐盒。窗台上的松香,跟你手上的一模一样。”
佐藤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
“不是我干的,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那你手上的松香怎么解释?”平次追问。
“我、我昨天修完东西没洗手,就睡觉了。”
佐藤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信你们可以去我的房间看,我真的没出去过。”
平次没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知道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随便下定论。
和叶跟在他后面,小声说。
“会不会真的是他啊?他不是欠了钱吗,说不定是想偷音乐盒卖钱。”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
平次皱着眉。
“那个音乐盒虽然是老物件,但值不了多少钱,除非他真的相信藏宝图的传说,以为能找到宝藏。”
就在这时,民宿的老奶奶拄着拐杖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奶奶是田中的母亲,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平时很少出门,大多时候都在房间里休息。
她看到客厅里乱糟糟的,又听到田中被打晕,一下子慌了。
“怎么回事啊?田中怎么会被打晕呢?音乐盒呢?那个音乐盒可不能丢啊!”
“奶奶您别着急,我们已经打了120,医生马上就来了。”
和叶赶紧走过去,扶住老奶奶。
“我们正在找音乐盒,您知道那个音乐盒的事吗?比如‘松石’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老奶奶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慢慢说。
“‘松石’啊,我年轻的时候听我公公说过,是初代主人松本一郎的妻子的名字,他妻子叫松石,很早就去世了。松本一郎做这个音乐盒,是为了纪念她。至于藏宝图,其实不是真的藏着金银珠宝,而是松本一郎给松石写的情书,据说藏在跟‘松石’有关的地方。”
“情书?”平次和和叶都愣住了。
“是啊,”
老奶奶继续说。
“松本一郎以前经常跟松石在院子里的石灯旁听歌,他还写过一首《岚山夜曲》,就是音乐盒里播放的那首。歌词里有一句‘松荫下,石灯旁’,说的就是他们经常待的地方。”
“松荫下,石灯旁……”
和叶重复了一遍。
“平次!音乐盒侧面刻着‘松石’,歌词里又有‘松荫’和‘石灯’,会不会宝藏就藏在有松树和石灯的地方?”
平次一下子反应过来。
“后院!后院不是有一棵老松树吗?旁边还有一座石灯!”
两人立刻往后院跑,老奶奶也拄着拐杖跟在后面。
民宿的后院不大,中间有一棵两人合抱的老松树,树干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鸟窝,松树旁边立着一座石灯,石灯是用青石雕的,上面爬满了青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平次走到石灯旁边,蹲下来仔细查看。
石灯的底座是方形的,周围的土看起来有些新翻动的痕迹。
他用手挖了挖,碰到了一个木质的东西,是音乐盒!
平次把音乐盒拿出来,擦了擦上面的土,打开盖子,里面的发条还在,只是纸条不见了。
就在这时,佐藤从客厅走了出来,看到平次手里的音乐盒,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佐藤,是你把音乐盒埋在这里的吧?”
平次转过身,看着佐藤。
“你欠了高利贷,听说音乐盒里有藏宝图,就以为能找到宝藏,所以晚上闯进田中的房间,把他打晕,偷走音乐盒,然后埋在石灯旁边,准备等风头过了再拿走。我说得对吗?”
佐藤的肩膀垮了下来,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是……是我干的。我欠了高利贷,他们说再不还钱就打断我的腿。我听说音乐盒里有藏宝图,就以为能找到钱,所以才……”
“你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只是松本一郎给妻子的情书。”
老奶奶走过来,看着佐藤。
“田中一直把你当亲人,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佐藤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
“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自首。”
没过多久,救护车和警察都来了。
田中被送到医院治疗,幸好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大碍。
佐藤向警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被带走了。
傍晚的时候,平次和和叶坐在民宿的露台上,手里拿着老奶奶给的抹茶团子。
老奶奶把音乐盒找了回来,放在露台上,拧上发条,《岚山夜曲》的旋律又响了起来。
“没想到最后,所谓的‘宝藏’竟然是情书。”
和叶咬了一口团子,笑着说。
平次看着和叶的侧脸。
“本来就是传说,哪有什么真的宝藏。不过……下次要是还想来京都,我可以陪你。”
和叶转过头。
“真的吗?你不是说京都的枫叶没什么好看的吗?”
“那、那是之前!”
平次耳朵有点红,赶紧别过脸。
“反正……想再来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
和叶笑着点点头,没再调侃他。
两人坐在露台上,听着音乐盒的旋律,看着远处的夕阳,安静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