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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遗骸

窥天残简

玄真子重重摔落在冰冷、湿滑的黑色礁石上。撞击的钝痛如同遥远星空的回响,瞬间被识海中翻腾的混沌风暴淹没。那冰冷、粘稠、带着腐烂海兽内脏与甜腻花香混合的“意志”烙印,如同活物般在他破碎的道心和元神上蠕动、啃噬。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亵渎低语的嗡鸣,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体内深处,源于那块强行刻印在他血肉与灵魂中的“血肉经文”。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粘稠的毒雾——在他的异化左眼(那颗不断分裂聚合、流淌着粘稠液体的复眼)视界中,空气中漂浮着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孢子状尘埃,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星尘,无孔不入地试图钻入他的七窍与毛孔,每一次靠近,都带来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针刺感。

“呃……”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又是一口污血喷在脚下的礁石上。血液并未渗入石缝,而是像活物般蠕动着,彼此纠缠、增殖,眨眼间竟在冰冷的岩石表面勾勒出几个扭曲、不断变幻形态的文字——那是他在“阿那耶识”注视中被迫理解的、亵渎的“天道”经文片段!这些“血肉经文”散发出微弱却令人作呕的灵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疯狂吸引着空气中飘散的污染孢子汇聚过来,形成一小片蠕动的、散发着低语的污秽区域。

玄真子惊恐地用手去抹,指腹触及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充满混乱与绝望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顺着指尖直冲脑髓,带来短暂的眩晕和左眼复眼更加剧烈的蠕动,视野瞬间被一片蠕动的血肉几何图形覆盖。他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烙铁烫伤,喘息着,任由那滩污秽的文字在礁石上缓慢地脉动,如同一个微型的、活着的伤口,持续散发着无声的亵渎。

海风呜咽着掠过这片死寂的海岸,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海底深渊的、亿万生灵尸体缓慢腐烂后又经海水浸泡亿万年的腐朽气息。这气味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污染,不断撩拨着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与体内“血肉经文”的低语形成诡异的共鸣,让他几欲作呕。

他抬起头,望向这片被称为“归墟海眼”的禁忌之域。

紫黯之海:海水并非蔚蓝或墨绿,而是一种粘稠的、令人不安的深紫色,如同凝固的淤血,又似某种巨大生物缓慢流淌的静脉血液。海面并非平静,却诡异地缺乏正常的波涛起伏,更像是一整块巨大、粘稠的、覆盖着油脂般光泽的有机体表皮,在无形的力量下缓慢地起伏、蠕动。天空被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层完全覆盖,如同巨大的裹尸布。阳光无法穿透,只在云隙间偶尔透下几缕惨白的光柱,如同垂死的目光,照射在粘稠的紫色海面上,短暂地映照出底下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阴影轮廓,随即又被翻滚的黑暗吞没。

深渊之影: 就在离海岸不远处的深紫色海水中,巨大的、形态无法理解的阴影在缓缓游弋。它们超越了所有已知生物学的认知——

一个如同由无数纠缠的、覆盖着粘液和骨刺的巨蟒构成的、不断自我吞噬又自我增殖的环形山脉,其中心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散发着幽绿磷光的旋涡,仿佛是通往另一个维度的胃袋入口。

另一个则像是某种超巨型节肢动物的残骸,甲壳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从中伸出无数细小的、不断摆动的肉质触须,每一次摆动都释放出细微的紫色烟尘融入海水,那残骸本身却又带着血肉蠕动的质感,仿佛并未真正死去。

更远处,一个模糊的、如同漂浮岛屿般的轮廓沉浮着,其边缘似乎在缓慢地溶解、增生,释放出更多粘稠的、闪烁着星光的“污染之尘”融入海水,如同在排泄或增殖。仅仅是看到这些阴影的轮廓,玄真子就感到左眼的复眼疯狂转动,视野被强行分割成无数重叠、扭曲的碎片,试图解析那不可名状的形态,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识海中更强烈的疯狂低语风暴。他不得不强行闭上右眼,仅用意志力压制左眼的异动,艰难地移开视线,否则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大脑会因过载而彻底融化。

无垠石碑:在视线的尽头,海平线的彼端,矗立着他的目的地——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残破石碑。即使相隔如此遥远,它依然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散发着亘古、苍凉、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承重墙,又或是压垮一切的墓碑。碑体本身是某种非金非石的暗沉物质,颜色比最深的海沟更黑,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如同被亿万年的时光和某种更可怕的力量反复冲刷。原本可能存在的、蕴含大道至理的碑文早已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些无法解读的、深邃的刻痕,那些刻痕在玄真子扭曲的复眼视界中,偶尔会闪烁起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暗紫色流光,如同沉睡巨兽的血管。石碑的顶端隐没在铅灰色的云层之中,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知的维度,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生生折断。它孤独地屹立在紫海之上,如同一座为整个宇宙敲响的丧钟,又像是一块封印着更古老恐怖的界碑,沉默地诉说着被遗忘的终末。

玄真子低头,看着手中紧握的、沾着玉衡子干涸精血的青玉令牌。令牌上传来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暖意,是师尊最后注入其中的本源力量和守护意志,像一层薄薄的、温暖的薄膜,暂时隔绝着体内那团来自“阿那耶识”血肉投影的、冰冷污秽的“经文”最直接的侵蚀。但这层保护正在被那“经文”缓慢地溶解、污染,如同暖阳下的薄冰。令牌本身也传递着一种微弱的、指向性的牵引力,源头正是那海天之间的巨大石碑。

“守碑人……”玄真子沙哑地低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礁石。玉衡子绝望中最后的指引,是他在这片疯狂之海中唯一的浮木。但师尊那最后悲悯又解脱的眼神,如同冰冷的烙印,在他心中挥之不去:那眼神意味着什么?是预见了他的结局?守碑人,究竟是守护石碑(或石碑所封印之物)的存在,还是被石碑所镇压的囚徒?是知晓一切真相的智者,还是被那真相折磨了亿万年的疯子?玉衡子递来的,究竟是救赎的钥匙,还是打开另一个更深的绝望深渊的扳机?

他的修仙之路,毕生追求的“道”,在窥见“阿那耶识”冰山一角的瞬间,已彻底崩塌成齑粉。所谓的“超脱”,不过是成为那混沌癌瘤梦境中一个永恒痛苦的组成部分。他存在的意义,他为之付出的一切——天资、苦修、信念——都变成了一个荒诞而恐怖的笑话,一个被“天道”本身无情嘲弄的悲剧。

玄真子强迫自己站起来。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异响和肌肉撕裂般的痛楚——那不仅仅是外伤和疲惫,更是体内几股力量激烈冲突的结果:残留的、试图维持秩序的仙力;玉衡子令牌带来的、微弱却坚韧的守护之力;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冰冷污秽、不断侵蚀同化一切的“血肉经文”污染能量!三股力量在他脆弱的经脉和脏腑中冲撞、撕扯,每一次冲突都让他眼前发黑,口鼻中涌出带着黑色丝线的腥甜液体。

他的左半张脸,皮肤下的蠕动感越发明显,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体在血肉中钻行、增殖,想要破皮而出。左眼的复眼视野中,世界被分割成无数重叠、扭曲的碎片:正常的黑色礁石与紫色海水,与无处不在的、闪烁微光的污染孢子,与空气中如同水波般荡漾的、不稳定空间裂隙的波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光怪陆离、令人精神错乱的疯狂马赛克。他不得不耗费巨大的心神,去分辨哪部分是“真实”的落脚点,哪部分是致命的陷阱。

他沿着崎岖陡峭、仿佛某种巨兽脊椎般的黑色礁石海岸线,朝着石碑的方向艰难跋涉。脚下的礁石并非死物,它们冰冷坚硬的外壳下,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但频率诡异、如同巨大心脏在极远处搏动的震颤感,仿佛整片海岸都是某个沉睡在紫海深渊之下的、无法想象的庞大生命体裸露在外的骨骼或甲壳。海风中的呓语变得更加清晰,不再是单纯的风声,而是夹杂着无数细碎、混乱、意义不明的音节,像溺毙者在深海的哀嚎,像远古星空中星辰湮灭的尖啸,更像某种超越理解的、亵渎仪式的集体低吟。这些声音直接作用于他的元神,每一次都如同冰冷的小刀在刮擦他仅存的理智(SAN值),每一次都让他离沙滩上那些蠕动抽搐的“东西”更近一步。

前行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似乎凝固,又或者以混乱的、非线性的方式流逝),玄真子被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吸引——或者说,是复眼视野中那片区域异常活跃的污染灵光迫使他注意。那是一片由极其细腻的黑色沙粒铺就的“沙滩”,沙粒闪烁着湿冷的微光,如同碾碎的黑曜石粉末。沙滩上,散落着许多巨大的、形态怪异的贝壳和螺类残骸。

这些贝壳的体积远超寻常,最小的也有房屋大小,最大的如同小山丘般隆起。它们早已死去,只剩下空洞的钙质外壳,但这些外壳本身,就充满了亵渎的意味。贝壳表面的花纹不再是自然的螺旋韵律,而是扭曲的、如同无数张痛苦哀嚎面孔层层叠压的浮雕,或是不断变幻的、违反欧几里得几何原理的、令人头晕目眩的锐角与曲线构成的疯狂图案。这些图案在玄真子的复眼视界中,闪烁着微弱却充满恶意的、暗紫色的灵光,如同凝固的诅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巨大贝壳的阴影里,匍匐着一些“东西”。

它们似乎是某种人形的残骸,但肢体扭曲得不成样子,早已脱离了“人”的范畴:

有的肢体过度增生,手臂如同软化的巨蟒般蜿蜒,末端裂开成布满螺旋利齿的吸盘口器,或者双腿融合成覆盖着粘液鳞片的粗壮肉尾。

有的则肢体萎缩,像被无形的力量吸干了血肉精华,只剩下枯骨般的躯干包裹在厚厚的、闪烁着粘液的深紫色甲壳里,如同被遗弃的虫蜕。

它们的头颅大多低垂着,或者干脆融入了肿胀变形的躯干,只有少数还保留着类似人类五官的模糊轮廓,但那五官也呈现出彻底的异化——眼睛的位置是浑浊的、布满裂痕的晶体球,或是不断渗出粘液、开合着的小型口器;嘴巴裂开至耳根,甚至延伸到脖颈,露出细密的、螺旋状的、如同钻头般的利齿。

它们没有衣物,皮肤(如果还能称之为皮肤)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粘液的鳞片或甲壳,颜色与那深紫色的海水相近,仿佛是从海中直接爬出的沉积物。

它们没有攻击性,只是如同搁浅的、濒死的深海生物,在冰冷的黑色沙滩上缓慢地、无意识地抽搐、蠕动。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带着海腥味的腐败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浸透骨髓的绝望与疯狂。它们是归墟海眼的“原住民”?还是像他一样,是追寻着什么(或许是石碑,或许是守碑人)而最终失败、被污染彻底扭曲、连死亡都成了奢望的修士?玄真子从它们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可能的未来。

他屏住呼吸,尽量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可悲又可怖的存在,每一步都踏在复眼视野中污染灵光相对稀薄的沙地上。然而,就在他经过一个最大的、如同巨口般张开的贝壳时,异变陡生!

那贝壳内壁并非珍珠层,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蠕虫口器般不断开合的小型吸盘!贝壳深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团粘稠的、如同巨大脑组织般的暗紫色肉块!那肉块猛地搏动了一下!一股粘稠的、暗紫色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浆液从吸盘口器中喷射出来!

“嗡——!”

一股无形的、尖锐至极的精神污染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尖锥,伴随着那喷射的浆液,狠狠刺入玄真子的识海!这冲击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的、充满了恶意、混乱、以及对一切存在意义的终极否定的精神污染!比之前空气中弥漫的低语强烈百倍!

“呃啊——!”玄真子猝不及防,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头颅都要炸开!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幻象填满——翻滚的星云是腐烂的内脏,旋转的星系是疯狂旋转的眼球旋涡,他自己变成了沙滩上蠕动的怪物,而那块巨大的石碑,则是一只俯瞰众生的、冰冷的巨眼!他体内的“血肉经文”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共鸣刺激,瞬间沸腾起来!冰冷污秽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玉衡子令牌构筑的最后防线,疯狂地侵蚀他的元神,试图改写他的思维结构!左眼的复眼几乎要爆裂开来,视野中的世界彻底被扭曲的几何光斑、蠕动的血肉色彩和无尽的疯狂符号覆盖。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像被投入了搅拌机,理智的堤坝在狂潮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近崩溃的边缘。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道基在融化,元神在变形,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想要钻出!

“不——!”求生的本能和残存的一丝清明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右手本能地、几乎是刻在骨髓里的反应,掐起一个正统的、清心宁神的道家法诀——“清虚静笃,抱元守一!”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未被污染的仙力,构筑起最后的心防。

然而,在归墟海眼,在这片被克苏鲁法则彻底扭曲的领域,这正统的道家法诀,非但没能安抚心神、驱散污染,反而像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又像是在平静的污染沼泽里投入了一块巨石!

“噗嗤——!”

玄真子感觉体内的仙力与那污秽的“经文”力量发生了剧烈的、毁灭性的冲突!如同两股决堤的、属性截然相反的洪流在他脆弱的经脉和紫府丹田中猛烈对撞!经脉寸寸欲裂,丹田如同被重锤轰击!他再次喷出一大口污血,这口血颜色更深,近乎墨黑,血液在空中就化为无数细小的、尖叫着的、形态扭曲的肉虫虚影,如同微型的、痛苦的灵魂碎片,随即在空气中湮灭,只留下更浓烈的腐败气息。他踉跄着向后猛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冰冷尖锐的黑色礁石上,才勉强没有倒下。礁石的棱角刺破道袍,扎入皮肉,带来真实的痛楚,竟让他混乱的识海获得了一丝短暂的、珍贵的“锚定”。

那巨大的贝壳似乎也耗尽了力量,深处的肉块停止了搏动,吸盘口器缓缓闭合,喷出的暗紫色浆液在黑色沙地上留下一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痕迹。沙滩上那些扭曲的“原住民”似乎被刚才剧烈的精神冲击波及,抽搐得更加剧烈,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呜咽般的嘶鸣,其中几个身体上的甲壳甚至裂开了缝隙,渗出同样暗紫色的粘液。

玄真子背靠着冰冷的礁石,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铁锈与腐朽味,肺部如同被砂纸摩擦。冷汗浸透了他残破的道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皮肤下隐约可见青黑色、如同细小蚯蚓般游走的血管(其中流淌的已非纯粹血液,而是混杂了污染的能量浆液),指甲缝里沾满了黑色的沙粒和污血。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恐惧、以及深沉的荒谬感攫住了他。

在这里,连最基础的、维持道心的法诀都成了加速疯狂的催化剂!他过去赖以生存的一切法则、常识、力量体系,在归墟海眼都成了致命的陷阱。他的“知见”,他引以为傲的推演卜算和对“天道”的追求,如今成了污染他、诅咒他的根源。

玉衡子最后的警告——“无知是福,知见成障”——此刻如同冰冷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他窥见了天道(阿那耶识)的恐怖真相,代价是整个世界的崩塌与自身的污染。如今,他连“无知”的资格都已彻底失去,每一步前行,每一次呼吸,都在加深那“知见”的污染,都在将他推向非人存在的深渊。

他还能坚持多久?在找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守碑人”之前,他自己会不会先变成沙滩上那些蠕动抽搐、散发着绝望气息的怪物?守碑人,真的能解决他体内这块来自宇宙癌瘤本身的“血肉经文”吗?还是说,守碑人本身就是这经文所指向的某种……存在?

他抬起头,望向那遥远、巨大、沉默的石碑。它矗立在紫黯的海天之间,亘古不变,如同一座冰冷的墓碑,埋葬着所有试图探寻真相者的希望。石碑的阴影,仿佛已经笼罩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玄真子闭上相对正常的右眼,只用那颗疯狂的、不断渗出粘液的复眼凝视着石碑的方向。在复眼扭曲、破碎的视野里,石碑的轮廓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碑体表面那些风化的、深邃的刻痕,不再只是死寂的痕迹。他清晰地看到,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紫色的微光,正沿着那些刻痕极其缓慢地流淌、汇聚,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某种东西体内,被唤醒的冰冷血液。

“嗡……”

一股微弱、却比海风中的呓语更清晰、更直接的低语,仿佛直接穿透了空间,在他破碎的识海中响起。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冰冷的、非理性的“意念”,如同亘古冰川的摩擦声,又似星辰寂灭的回响:

“来……窥视者……携带……祂的碎片……来……”

这低语并非邀请,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一种宿命的牵引。它直接作用于玄真子体内的“血肉经文”。那团冰冷的污秽瞬间变得活跃无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在他体内疯狂冲撞,试图突破令牌的束缚!比之前贝壳攻击时更强烈的剧痛和疯狂幻象席卷而来!

“呃啊——!”玄真子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几乎要抠进头骨。令牌传来的守护暖意在这股来自石碑方向的、同源而更强大的牵引力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拉扯的木偶,正被强行拖向那巨大的阴影。

归墟海眼的风,呜咽得更响了,如同亿万亡魂的合唱,又似那沉睡古神在无尽梦境中无意识的叹息,为这走向深渊的、携带“祂之碎片”的孤独旅者,奏响凄凉的序曲。

玄真子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抵抗着体内经文疯狂的躁动和石碑阴影的牵引,再次迈开如同灌了万钧铅水的双腿,拖着这具在人与怪物边缘剧烈挣扎、濒临解体的残躯,一步一个血印,朝着那流淌着暗紫色微光的巨大石碑,义无反顾地走去。

每一步,都离“人”更远一步。每一步,都离那冰冷的“真相”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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