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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崩殂

窥天残简

悟道崖顶的风,千年如一日的清冷,带着灵草与星辉的微香。然而今日,师尊玉衡子的声音却在这片清圣之地投下了一层驱不散的阴霾。

“玄真子,汝可知,‘朝闻道,夕死可矣’?”

玄真子垂首侍立,道心澄澈,恭敬回应:“弟子知晓。闻道超脱,虽死不悔。”

玉衡子背对着他,苍老的背影在星辉下竟显得有些佝偻。那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甚至…是恐惧的余烬。“然此‘道’,非彼‘道’矣…” 他长叹一声,那叹息仿佛抽干了周遭的灵气,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感。“去吧,天机阁顶层,‘观星室’。浑天仪…捕捉到了一丝异动。追查它,不惜代价。”

师尊最后的四个字,像冰冷的钢针扎入玄真子心头。天道院以“窥天机,掌命数”立世,是修仙界正道魁首,执牛耳者。身为真传弟子,他玄真子更是千年奇才,洞虚境在望,推演卜算之术冠绝同辈。他深信,天道虽浩渺难测,却自有其至公至正的运行法则。参透它,便是超脱轮回,成就真仙的通途。

然而,近百年间,这片“至公至正”的天穹,正悄然碎裂。

紫微帝星,帝皇命格,统御群星。如今却光芒惨淡,如同蒙尘的明珠,其周遭缠绕着灰暗、粘稠、不可名状的光晕。任何试图推演其轨迹的弟子,轻则道基崩裂,修为大损;重则元神溃散,化作一团团在暗室中无声蠕动、增生着肉芽和眼球的“废料”,被执法长老以秘法悄然“净化”。

下界传来的噩耗更甚。并非寻常妖魔作乱,而是凡俗村落一夜之间沦为异域。整片土地化为蠕动、渗血的巨大肉毯,村民的身躯扭曲成超越想象的亵渎形态——骨骼外翻如荆棘,内脏垂挂似藤蔓,头颅化作喇叭状的器官,持续不断地发出令人心智瓦解的亵渎祷文。天道院派出的清剿队伍,归者寥寥,幸存者口中只剩下破碎的、意义不明的疯狂呓语,眼神空洞,皮肤下似有活物在游走。

混乱的源头,如同毒藤般缠绕着这个世界的根基。玄真子,背负着宗门的期望与师尊沉重的嘱托,踏入了“天机阁”最核心的禁地——观星室。

这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墙壁并非砖石,而是流转不息、由亿万星辰投影构成的虚空晶壁,深邃无垠,仿佛置身宇宙胎膜。中央,万年温玉与星辰精金铸就的“浑天仪”缓缓转动,其精密的构架模拟着诸天星辰的轨迹,无数符文在其表面明灭,试图捕捉、解析那虚无缥缈却又至高无上的“天道”运转法则。它是天道院的镇院之宝,是凡人窥探天意的终极造物。

玄真子盘膝坐于浑天仪前,心神沉凝。他割开手腕,蕴含着洞虚境修为的、近乎银色的本命精血,如涓涓细流,滴落在浑天仪的核心枢纽上。十年寿元,化作精纯的生命力,温养着这件沟通天地的圣器。浑天仪的光芒骤然炽盛,晶壁上的星辰投影流转加速,形成一道道璀璨的星河漩涡。

十年心血,不眠不休的推演与捕捉。终于,在浑天仪核心投射出的那片璀璨星图中,一丝极不协调的“杂波”被强行锁定、放大!

那不是陨星,不是天魔,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的能量形态。它是一条…轨迹?混乱、扭曲、自我缠绕,如同一个庞大到超越星辰理解的存在,在沉睡中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肢体,其逸散出的微澜,跨越了无法计量的时空维度,扫过了这方世界。

浑天仪核心的光芒凝聚,将那“轨迹”强行具现化。投射出的光影,让玄真子道心剧震!

那是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准确描述的景象。它介于血肉的脉动与冰冷几何的棱角之间,又仿佛两者在更高维度上的融合。无数细小的、不断增生又湮灭的肉芽在光影表面蠕动,构成变幻莫测的亵渎图腾;冰冷的、违反欧几里得几何原理的线条在血肉中穿插、旋转,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理性疯狂。仅仅是注视这片光影,玄真子就感觉自己的“道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破碎的幻象:星辰在腐烂的脓液中诞生,银河是巨大神经束上流淌的污秽浆液,无数生灵的眼球在虚空中融合、爆裂…

“这就是…混乱的源头?来自‘天外天’的…污染?”玄真子强忍着元神被撕裂般的痛苦和呕吐的冲动,声音干涩。他不能退缩。他取出宗门至高秘传的“天道符诏”——一块非金非玉、铭刻着无数玄奥道纹的令牌。此物据说能沟通冥冥中的天道意志,在宗门危难时祈求指引。

他虔诚地,带着最后的希望,将神念与灵力疯狂注入符诏

符诏亮了

但没有仙音妙乐,没有威严法旨,没有煌煌天威

一股粘稠、冰冷、带着深海淤泥般腐朽甜腥气息的“意志”,顺着符诏建立的连接,如同污秽的洪流粗暴地、不容抗拒地灌入了玄真子的识海!

“呃啊——!”

那不是信息,是直接的感官轰炸,是灵魂层面的亵渎污染!

亿万生灵绝望哀嚎的声浪,不是来自战场,而是来自被溶解、被同化、被永恒禁锢在痛苦中的灵魂回响。

星辰崩解的尖啸,夹杂着物质被撕碎、被重组为亵渎形态的粘腻声响。

一种庞大到超越时空界限的、纯粹的、非理性的“存在感”——它没有思维,没有目的,只有“存在”本身,如同一个覆盖宇宙的、不断自我吞噬又自我增殖的癌瘤!

玄真子的元神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污秽熔炉!无数疯狂的知识碎片被强行塞入他的思维核心,每一个碎片都带着足以让凡人瞬间崩溃的污染:

所谓天道:并非至高法则,而是某个名为“亘古沉眠者·阿那耶识”(当他“理解”这个名字的瞬间,左半边脸颊的皮肤“噗嗤”一声,不受控制地鼓起、裂开,露出下方蠕动、试图重组为某种口器的粉色肌肉)的无意识梦呓,在低维世界投影出的碎片化回响。这个存在本身,就是一片混沌的、自我吞噬又自我增殖的宇宙癌瘤!所谓的“道”,不过是这癌瘤表层渗出的脓液在低维凝结的、短暂而扭曲的规则假象!

所谓灵气: 是“阿那耶识”逸散的“废*”,也是祂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血肉分解出的“星尘”。越是精纯的灵气,越接近祂的本质——污染源!修士们引以为傲的吐纳炼化,本质上是不断将“癌瘤废料”纳入己身,缓慢地改造自己,向着祂靠拢!

所谓飞升:当能量积累达到某个阈值,个体就如同黑暗森林中点燃的火把,必然会引起更高维度“清理者”(或许是某个外神的仆从,或许是阿那耶识自身免疫系统的一部分)的注意。所谓的“接引仙光”,实则是收割与同化的触手!飞升者并非超脱,而是被拖入祂永恒的梦境,成为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承受着无尽痛苦的组成单元!

“噗——!”

玄真子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这血落地竟不凝固,反而如活物般剧烈蠕动、爬行,在冰冷的地板上迅速滋生出无数细小的、顶端裂开露出黑色眼珠的肉芽!他的左眼瞬间被猩红的血丝爬满,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条透明的蠕虫在疯狂翻滚、搅动!理智如同被风暴席卷的沙堡,轰然崩塌。

“不…不!!!亵渎!这是亵渎!谎言!都是谎言!”他发出非人的、野兽般的嘶吼,七窍流血,指甲深深抠入掌心,试图用肉体的剧痛唤醒一丝清醒,斩断与符诏的连接。

但太迟了。

那冰冷、庞大、非理性的“意志”,如同沉睡中被蝼蚁惊醒的巨兽,其微不足道的一缕“注意”,已锁定了这个“敢于窥探真相的蝼蚁”。

嗡——!!!”

整个天机阁,这座由无数阵法加固、象征着天道院无上权威的建筑,发出了濒临解体的恐怖悲鸣!浑天仪——那件沟通天地的圣器——首当其冲。精密的星辰精金构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温玉核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和血肉烧灼的恶臭!其上流转的亿万星辰投影,如同被泼上了强酸,瞬间扭曲、溶解、碎裂,化作粘稠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如同腐烂星云般的粘液流淌下来!观星室那流转着星辰的虚空晶壁,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寸寸龟裂、剥落!晶壁之后露出的,不是支撑结构的岩石,而是蠕动的、布满巨大搏动血管和虬结神经节的暗红色肉壁!浓郁到实质化的、带着腐烂海兽内脏和甜腻花香混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如同有生命的毒雾,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钻进每一个毛孔!

“敌袭!最高警戒!道心守一!”天道院警钟疯狂长鸣,尖锐刺耳的声音穿透云霄,却压不住那从肉壁深处传来的、低沉而亵渎的…咚…咚…咚…如同某个星球般巨大的心脏在搏动?抑或是某个超越理解的消化器官在规律地、贪婪地蠕动?

数道强大到足以撕裂虚空的恐怖气息瞬间撕裂空间,出现在观星室外!是天道院的几位太上长老,为首的正是玄真子的师尊玉衡子。他们周身仙光缭绕,如同人形的太阳,驱散着周遭弥漫的污秽气息。古朴的玉如意悬于头顶,垂下万道清光;流转着星辉的罗盘急速旋转,试图定住扭曲的空间;铭刻着玄奥道纹的飞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蓄势待发。

“玄真子!孽徒!你做了什么?!”玉衡子须发皆张,厉声喝问,声若雷霆。然而,当他仙光护体,强行闯入观星室,看到那蠕动的肉壁、流淌的磷光粘液,以及跪在污秽中心、半边脸颊血肉异化、左眼已化为不断分裂聚合的流淌粘液复眼的弟子时,那雷霆般的喝问戛然而止。他那双看透千年沧桑、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师…师尊…”玄真子艰难地抬起头,异化的复眼疯狂转动,视野中充斥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扭曲景象和亵渎符号。“天…天道…是假的…祂…祂在…沉睡…梦…噩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仿佛声带也被污染所侵蚀。

“住口!邪魔外道,乱吾道心!诛邪!”一位脾气火爆、手持金光飞剑的长老须眉倒竖,怒火几乎点燃了仙光。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亵渎的景象,手中仙剑“破邪”爆发出万丈金色豪光,带着净化一切邪祟、涤荡寰宇的煌煌天威,撕裂污浊的空气,悍然斩向那蠕动的、搏动着的巨大肉壁!剑光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嗤啦——!”

金光斩入肉壁!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仙剑斩邪!

那感觉,如同斩进了亿万年的粘稠、污秽、充满活性的淤泥!剑光深深嵌入肉壁,却无法将其斩断。被斩开的巨大伤口里,猛地喷涌出浓稠的、闪烁着点点诡异星光的黑色脓液!

脓液如同有生命的箭矢,飞溅而出!

“噗嗤!噗嗤!”

大部分脓液溅射在金光仙剑“破邪”之上。那柄通灵仙剑,曾斩灭无数邪魔,此刻却发出一声凄厉到灵魂深处的哀鸣!剑身上铭刻的、蕴含天地正气的道纹,如同被泼上强酸,迅速被侵蚀、扭曲、变黑、溶解!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熄灭。更恐怖的是,光滑的剑体上,竟瞬间滋生出细密的、不断颤动的黑色绒毛,以及一颗颗骤然睁开、布满血丝、疯狂转动的眼球!

“啊——!我的‘破邪’!”持剑长老心神与本命法宝相连,法宝被污秽侵蚀的瞬间,他如遭重锤轰击,元神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仙血,气息瞬间萎靡,脸上迅速蒙上一层死灰之色。那脓液,是活化的、高度浓缩的污染!

这仅仅是开始!

被金光仙剑斩开的巨大伤口,并未像正常生物那样愈合。相反,它如同被强行撕开的巨口,向两边缓缓翻开!伤口深处,不再是血肉,而是…一只巨大的、没有睫毛的、完全由蠕动血肉和疯狂旋转、闪烁的、违反几何规律的彩色光斑组成的“眼睛”!这只眼睛的中心,并非瞳孔,而是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和冰冷!

“注视”——降临!

无法用物理法则描述的“目光”瞬间笼罩了观星室外的所有人!

“呃啊啊啊啊——!!!”

除了玉衡子凭借手中一面布满古老龟裂纹路的龟甲古镜(镜面混沌,仿佛映照着未开辟的鸿蒙)爆发出黯淡却坚韧的灰光,勉强护住自身心神,其余几位首当其冲的长老,护体仙光如同被投入岩浆的薄冰,瞬间破碎消融!

他们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下鼓起无数游走的、拳头大小的肉瘤,骨骼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错位、增生、扭曲的声响!华丽的道袍被急剧膨胀、异变的躯体撑裂、撕碎!露出的不再是仙肌道骨,而是正在疯狂演化的亵渎肢体——一位长老的手臂瞬间拉长、角质化,末端裂开成布满利齿的吸盘口器;另一位长老的下半身骨骼爆裂,血肉增殖,化作数条覆盖着粘液和甲壳的节肢;还有一位长老的背部脊椎高高隆起,皮肤撕裂,钻出数条末端长着眼球的、疯狂挥舞的肉色触手!他们的眼神在仙光破碎的瞬间,就被彻底的疯狂和一种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顿悟”所取代,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无数昆虫摩擦甲壳的、亵渎的音节,向着那只巨大的“眼睛”顶礼膜拜。

“不…不!!”玉衡子目眦欲裂,看着朝夕相处、共同守护宗门千年的同袍瞬间化为不可名状的怪物。手中的龟甲古镜承受着那“注视”带来的恐怖压力,镜面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加深,发出细微的悲鸣。镜面中映照出那只巨大“眼睛”的瞬间,镜内的景象变得无比扭曲、破碎、充满了蠕动亵渎的形态,强烈的反噬之力让玉衡子七窍流血,元神如同被亿万根针刺穿!他知道,这面上古遗宝,连同自己,都撑不过下一个刹那!

玉衡子的目光猛地转向被污染侵蚀、神智在崩溃边缘挣扎的玄真子。绝望、悲悯、决绝、还有一丝…近乎解脱的复杂情绪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玄真子!走!”玉衡子用尽最后的神魂之力,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咆哮!他猛地将布满裂痕的龟甲古镜狠狠砸向地面!

“咔嚓——轰!”

古镜轰然爆碎!碎片并未四射,反而化作一道刺目的、不稳定的、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的灰白色空间裂隙!这是古镜最后的力量,强行撕开的一条通往未知的、充满毁灭性能量的临时通道!

同时,一块沾染着玉衡子心头精血的青玉令牌,被他以秘法强行打入玄真子体内。令牌入手冰凉,带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守护之力。

“带着这个!去‘归墟海眼’!找‘守碑人’!快走!!!”玉衡子的声音在空间乱流的嘶吼中几不可闻,但他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入玄真子残存的意识:“记住!无知是福,知见成障!”

话音未落,玉衡子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玄真子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透了最终的绝望。随即,他发出一声解脱般的长啸,主动燃烧起自己最后的仙元与元神本源,整个人化作一道刺目欲盲的炽白流星,决绝地、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只刚刚睁开的、冰冷注视一切的巨大“眼睛”!

“轰隆——!!!”

炽烈的白光与那冰冷的“注视”猛烈碰撞!白光如同投入粘稠墨水的火把,剧烈地燃烧、净化、湮灭着周围的污秽血肉和无形污染,暂时遮蔽了那恐怖的视线,也为空间裂隙争取了瞬息的时间。

玄真子被令牌的力量和空间裂隙的吸力裹挟,身不由己地被抛入那片狂暴混乱的乱流之中。在最后被灰白色的毁灭性能量彻底吞没的瞬间,他残存的视线穿透正在闭合的裂隙,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整个天道院山门,这片屹立万年的修仙圣地,此刻正被那不断增殖、蔓延、如同活体瘟疫般的暗红色肉壁吞噬!宏伟的仙宫玉宇在肉壁下扭曲、变形、软化,如同蜡像般融入那庞大、蠕动的有机整体。无数弟子在惊恐中奔逃、御剑,却在肉壁散发出的、如同潮汐般扩散的无形精神污染波中成片倒下。倒下的人体如同投入强酸的虫豸,迅速发生各种无法描述的异变——肢体融合、骨骼外翻、头颅膨胀、皮肤化为甲壳或脓包……仙禽灵兽发出凄厉的悲鸣,身体膨胀、羽毛脱落、长出獠牙利爪,化为狰狞的怪物。清澈的灵泉瀑布变成了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脓血瀑布。天空不再是湛蓝,而是被染成了污秽的、令人不安的暗紫色,巨大的、类似搏动血管的脉络在厚重的云层中若隐若现,输送着某种令人作呕的“养分”。

昔日清圣庄严的修仙魁首之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活化成一片属于那“亘古沉眠者·阿那耶识”的、微不足道的、蠕动着的、亵渎的“神国”碎片。而那些最早被污染的太上长老和部分核心弟子,则成为了这片新生“神国”中第一批扭曲的眷族和祭司,他们扭曲的身体匍匐在肉壁之上,发出更加高亢、整齐的亵渎祷文。

空间裂隙彻底关闭,隔绝了那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和那亿万疯狂呓语汇聚成的、足以让星辰熄灭的亵渎低语。

砰!

玄真子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坚硬、布满湿滑苔藓的黑色礁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咳出带着蠕动肉芽的黑血。腥咸的海风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如同干涸的血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亿万米海底深渊的、沉淀了无数纪元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挣扎着,用还能控制的右手撑起身体。左半边身体,尤其是那颗不断分裂聚合、流淌着粘液的复眼,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剧痛和难以抑制的异动感。透过这只异变的眼睛,他看到的景象让他道心(如果那破碎的东西还能称之为道心)再次沉入深渊: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微的、孢子状的污染源,如同灰色的尘埃般无处不在;空间本身也并非稳固,呈现出扭曲、折叠、如同劣质油彩涂抹过的波纹;远处深紫色的海面下,巨大的、形态无法理解的阴影缓缓游弋,其轮廓扭曲变化,超越了一切生物学的认知。

玉衡子最后的话语——“无知是福,知见成障”——在他残破的识海中轰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他毕生的信念,追求的天道,向往的飞升,彻底崩塌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真相和无尽的恐怖。

他低头,看到自己咳在黑色礁石上的污血。那血液并未凝固,反而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聚集,在湿滑的礁石表面,自发地组成了几个扭曲的、不断变化形态的、散发着微弱亵渎光芒的“文字”——那是他刚才在直面“阿那耶识”的注视时,被强行灌输入灵魂的、属于那伟大沉眠者的、亵渎的“天道”经文片段!这经文如同烙印,刻在了他的血肉和灵魂里,持续地散发着低语,侵蚀着他仅存的理智。

他抬起头,望向这片被称为“归墟海眼”的禁忌之海。

海面并非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如同淤血的深紫色。海水粘稠,波涛翻涌间带起的不是雪白的浪花,而是污浊的、带着油光的泡沫。巨大的、无法名状的阴影在海面下缓缓移动,仅仅是其轮廓带来的压迫感,就足以让心智脆弱者疯狂。遥远的海平线上,在弥漫的、带着硫磺味的雾气中,矗立着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残破石碑。碑体黝黑,仿佛由凝固的黑暗本身铸就,碑文早已被无情的时光和某种更可怕的力量风化、侵蚀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亘古的、沉重的、令人绝望的苍凉与死寂。它像一块巨大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世界的尽头,埋葬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玄真子握紧了手中那块沾着师尊精血的青玉令牌。令牌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是玉衡子最后的力量和守护的意志。但这暖意之下,是体内那块来自扭曲“神国”的、不断蠕动低语的“血肉经文”带来的冰冷侵蚀。他的修仙之路,始于窥探天机,终于认知绝望。前方不再是超脱的光明,而是更深邃的黑暗、更令人疯狂的真相,以及一个如同毒刺般扎在他灵魂深处的问题:

在知晓了这宇宙恐怖的终极真相后,他…这副被污染侵蚀、承载着亵渎经文的身躯,还能算是“人”吗?

而那个所谓的“守碑人”,究竟是这绝望深渊中最后的希望火种,还是…另一个更为古老、更为深邃的绝望化身?

腥咸的海风呜咽着,卷过黑色的礁石,声音如同亿万亡魂在深渊中发出的永恒叹息,又似那沉睡的古神在无尽梦境中无意识逸散的、令人疯狂的梦呓。

玄真子拖着被污染与剧痛折磨的半边身躯,一步,一步,踏着湿滑冰冷的礁石,向着那笼罩在紫色海雾中、巨大石碑投下的、如同凝固黑暗般的阴影,蹒跚走去。

他身后的影子,在深紫色的、粘稠的海面上被拉得细长、扭曲。那影子的轮廓边缘,仿佛有无数细微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肢体,在光线无法照亮的黑暗里,无声地蠕动、伸展,随时可能破影而出。

归墟海眼的低语,与体内血肉经文的共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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