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契路图上的“初遇之地”坐标突然灼热起来,烫得艾丽西亚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那是栋爬满常春藤的旧楼,墙皮斑驳处还能看见当年战斗留下的刀痕,此刻在朝阳下泛着青铜色的光。楼前的老槐树比上次见面时又粗了一圈,树洞里塞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想来是附近的孩子留下的。
“这里的共生契能量很活跃。”陆鸣举着检测仪绕树走了一圈,屏幕上的绿线跳得欢快,“比星轨城记录的峰值还高。”话音刚落,树影里突然窜出只橘猫,脖子上系着褪色的红绳,蹭了蹭艾丽西亚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楼内的楼梯积着薄尘,踩上去咯吱作响。三楼的窗台摆着盆仙人掌,是当年他们临时养伤时种下的,如今竟开出了朵嫩黄色的花。艾丽西亚指尖刚触到花瓣,整面墙的裂痕里突然渗出淡金色的光,在空气中拼出模糊的人影——是最初在这里战斗的伙伴们,有举着盾牌的战士,有念咒的魔法师,还有递药水的少年,影像里的他们笑得灿烂,与现实中站在原地的众人重叠在一起。
“原来共生契会记着这些。”凯伦伸手触碰光痕,指尖穿过影像时,仿佛摸到了当年并肩作战的温度,“它不只是能量,是记忆。”
楼下突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跑到窗边一看,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正围着老槐树转圈,领头的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蜡笔,在树干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旁边写着“保护树爷爷”。光凭这几个字,检测仪的数值猛地跳了一格。
“你看。”艾丽西亚指着那行字,“我们守护过这里,他们现在守护着这里,这才是共生契真正的样子。”
正说着,契路图突然无风自动, pages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新的坐标,旁边用朱砂画着朵雪莲。“雪域高原?”陆鸣放大地图,“那里的记载里只有永久冻土,从没听说有共生契。”
凯伦摸了摸下巴:“越是极端的地方,越可能藏着特殊的平衡法则。你看这雪莲的画法,像不像古籍里说的‘冰与火共生’?”
收拾行装时,老槐树的叶子突然簌簌作响,落下几片带着金光的叶子。艾丽西亚将叶子夹进契路图,发现叶脉竟与新坐标的路线重合。橘猫蹲在行李箱上,尾巴卷着颗晒干的蒲公英,像是在催促他们出发。
出发前夜,旧楼附近的居民送来连夜做的干粮,张婶塞给艾丽西亚一罐子腌菜:“听说那边冷,就着热粥吃,暖身子。”李大爷扛来捆柴禾:“雪域烧火难,这个好引燃。”孩子们则把自己画的护身符塞进他们包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平安”。
“这才是最厉害的护身符啊。”艾丽西亚摸着口袋里的画纸,上面的蜡笔痕迹还带着温度,“比任何魔法都管用。”
踏上雪域的瞬间,寒气便顺着靴底往上爬。这里的雪从不融化,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却照不进深处的冻土。契路图上的雪莲坐标在海拔五千米处闪烁,那里矗立着座冰砌的宫殿,墙缝里竟真的长着雪莲,花瓣半冰半火,在寒风中静静绽放。
“这就是‘冰与火共生’?”陆鸣伸手想摸,被艾丽西亚拦住——花瓣上的火焰明明在燃烧,却不烫手;冰层里的寒气明明刺骨,触到指尖却带着暖意。
宫殿深处的冰台上,摆着块水晶,里面封存着两缕能量,一缕冒着白气,一缕燃着红光,像两条缠绕的蛇,既相互排斥又彼此依存。“这是雪域的共生契核心。”凯伦看着水晶底座的铭文,“记载说,当年有位冰族勇士和火族法师,为了阻止两族战乱,在这里用各自的本源力量铸造了这个平衡核心。”
突然,水晶剧烈震颤起来,白气与红光疯狂冲撞,冰殿的墙壁开始龟裂。“不好!”艾丽西亚掏出契路图,发现新坐标的光点在快速变暗,“有人在破坏平衡!”
冲出宫殿时,正看见几个穿着防寒服的人在冰面上钻孔,机器轰鸣中,冻土下的地热被强行引出,烫得冰层滋滋冒白烟。“住手!”凯伦的海神权杖砸在钻孔机上,溅起的冰屑带着火星,“你们在毁了这里的平衡!”
为首的人转过身,脸上带着狞笑:“平衡?等我们把地热引出来发电,谁还在乎这些破冰花。”他挥了挥手,更多人围上来,手里的武器闪着寒光。
艾丽西亚突然想起老槐树的影子,想起孩子们的画。她没去看那些武器,反而蹲下身,轻轻抚摸着正在融化的冰面。那里的雪莲被地热烤得蔫了,却仍在努力舒展花瓣。“你们看,”她扬声说道,“冰给了火约束,才不会燎原;火给了冰温度,才不会永远死寂。就像老槐树下的孩子,像锈铁森林的工人,他们都懂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明白?”
她将带着金光的槐树叶贴在冰面上,树叶瞬间化作光雾,融入冰层。奇妙的是,那些被引出来的地热不再狂暴,反而顺着冰缝渗入冻土,蔫了的雪莲重新挺直了腰杆,花瓣上的冰与火和谐地跳动着。钻孔机旁的人愣在原地,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突然扔下工具:“我奶奶说过,雪山是活的,得哄着。”
当最后一台机器被撤走,冰殿里的水晶重新稳定下来,白气与红光温柔地缠绕着,像在跳一支古老的舞。契路图上的雪莲坐标亮得耀眼,旁边多出几行小字:“共生不是冻结差异,是让差异开出花来。”
回程的路上,艾丽西亚发现契路图的空白页越来越少了。她摸了摸口袋里孩子们画的护身符,突然明白,这些坐标从来不是任务,而是故事——关于守护,关于理解,关于那些藏在日常里的、闪闪发光的瞬间。
老槐树还在旧楼前站着,橘猫趴在树杈上打盹,树下的太阳涂鸦被雨水冲刷得淡了些,却有新的孩子蹲在旁边,用更深的颜色重新涂了一遍。艾丽西亚把雪域的雪莲标本夹进契路图,对着阳光看,能看见冰与火在花瓣里轻轻呼吸。
“下一页画什么?”凯伦凑过来问。
艾丽西亚笑着翻到空白页:“不如,就画只橘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