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来迟了……”
那泣血的呼唤,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小乔的识海!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蚀骨的悲恸,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最深处!娘亲?!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她记忆深处那扇从未开启、甚至从未知晓其存在的门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回廊下那个泪流满面、与她如同镜中倒影的女子,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无法言喻的悸动,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
颈间的玉锁,在段半夏腰间玉钥的激烈共鸣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和嗡鸣!那嗡鸣不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灵魂的震颤,一种跨越了漫长时空、终于寻回缺失部分的完整呼唤!无数破碎的光影、模糊的温暖气息、还有那被强行推入光亮裂缝前最后感受到的、带着泪水与绝望的拥抱触感……如同被飓风卷起的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翻涌!
是她吗?
那个只存在于虚无缥缈的梦境边缘、带着泪水和温暖气息的模糊影子?
那个被祖父讳莫如深、用“乱葬岗捡来的孤女”所掩盖的真相?
巨大的冲击让小乔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她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面容,想要确认这不是一场因绝望而生的幻梦。“你……你是……” 干涩的喉咙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我!蛮蛮!是娘亲!” 段半夏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决堤般奔涌。她向前急冲几步,跨越了疏落的梅枝,张开手臂,想要将失散了十五年的骨肉狠狠拥入怀中!那枚玉钥在她腰间剧烈震颤,青光大盛,仿佛要将积攒了十五年的思念与痛苦尽数释放!
就在段半夏的手臂即将触碰到小乔肩膀的刹那!
一道冰冷、暴戾、裹挟着凛冽杀气的劲风,如同实质的刀锋,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悍然劈至!
“何方妖孽!安敢惑我魏府?!”
魏劭!
他如同撕裂空间般骤然现身!高大的玄色身影带着山崩海啸般的怒意和冰冷的毁灭气息!他显然刚到,甚至可能只捕捉到了段半夏冲向小乔的最后画面和她口中那声情真意切的“蛮蛮”!广平密报、昨夜西院那毁天灭地的玄豹虚影、眼前这诡异出现的、与小乔一模一样的女子、还有那刺耳的“娘亲”二字……所有线索在他脑中瞬间炸开,化作最危险的信号——妖孽惑心!乔家更深的阴谋!目标,直指他魏劭的妻子(无论他是否承认这名分)!
锵——!
龙吟般的剑啸撕裂空气!魏劭腰间佩剑“惊鸿”已然出鞘!剑身寒光暴射,带着他滔天的怒火和无匹的杀气,没有丝毫犹豫,快如闪电,直刺段半夏心口要害!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战场搏杀的狠绝,角度刁钻,力量万钧,誓要将这来历不明、意图“蛊惑”小乔的“妖女”当场格杀!冰冷的剑锋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不要——!” 小乔的尖叫声凄厉破空!那剑锋的目标,是她刚刚确认的、血脉相连的母亲!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混乱!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段半夏身前扑去!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那致命的寒光!
段半夏的反应,却比小乔的尖叫更快!
就在魏劭拔剑的杀意爆发瞬间,她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深处,属于无忧境少主和顶尖捉妖师的凌厉寒光骤然迸射!方才那失态母亲的脆弱瞬间被碾碎!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夺命的剑锋,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以违背常理的姿态和速度,极其诡异地原地旋身!
嗤——!
惊鸿剑锋利的剑尖,几乎是贴着她天水碧的衣袂擦过!凌厉的剑气将她飘拂的衣袖割开一道整齐的口子!差之毫厘!
段半夏旋身的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格挡剑锋,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小乔因惊恐扑来的手腕!一股柔和却坚韧至极的力量传来,瞬间稳住了小乔踉跄的身体,并将她巧妙地护在了自己身后!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蛮蛮退后!” 段半夏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她将小乔完全护在身后,正面迎向那暴怒如狂狮的魏劭!腰间玉钥的青光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她周身腾起的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凝重的强大气场!那绝非寻常武者的内力,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带着天地威压的灵力波动!她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锁定魏劭,方才的悲恸和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属于强者的凛冽与审视!
“无知凡人!安敢对我儿出手?!”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冰锥,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魏劭的心头!那“我儿”二字,更是如同火上浇油!
魏劭一剑刺空,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这女人的身法,快得超出了他的认知!绝非寻常高手!尤其是她身上瞬间爆发出的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威压,竟让他握剑的手腕感到了一丝滞涩!这感觉,竟隐隐与昨夜西院那恐怖的玄豹威压有着某种相似的本质!妖孽!绝对是妖孽!而且,是更强的妖孽!她竟敢当着他的面,唤那乔家女为“我儿”?!
“妖言惑众!找死!” 魏劭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更盛!惊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变刺为斩,挟带着更加狂暴的劲风,如同开山裂石般,拦腰斩向段半夏!剑势所及,连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爆鸣!他要将这妖女连同她蛊惑人心的谎言,一同斩为两段!
段半夏护着小乔,身形却灵动如鬼魅。面对这足以劈开巨石的恐怖一斩,她不闪不避,只是冷哼一声!空着的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刺目欲盲的淡青色寒芒!那寒芒虽小,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周围的温度骤降,连飘落的枯叶都在瞬间凝上了一层白霜!她指尖朝着惊鸿剑袭来的方向,看似随意地凌空一点!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又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的爆鸣,猛然炸响!
魏劭那势不可挡的一剑,竟如同斩在了一座无形的、万载不化的冰山之上!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刺骨的反震巨力,沿着惊鸿剑身,如同狂暴的冰龙,狠狠撞入魏劭的右臂!
“呃!” 魏劭闷哼一声,虎口瞬间崩裂,鲜血迸溅!整条右臂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剧痛伴随着可怕的麻木感席卷而来!惊鸿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竟被这股巨力硬生生震得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远远砸落在结了薄冰的池面上,冰屑四溅!
蹬蹬蹬!
魏劭被那股无法抗衡的巨力震得连退三大步!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泥土之中,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左手死死按住剧痛颤抖、暂时失去知觉的右臂,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前方那依旧护着小乔、衣袂飘飞、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般的青衣女子,眼神之中,第一次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骇然!
这……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凡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力量?!
难道昨夜西院那玄豹虚影……与这妖女同源?!
段半夏指尖的青色寒芒缓缓敛去。她冷冷地扫了一眼魏劭震飞的长剑和崩裂的虎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再敢对我儿动一丝杀念,”她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魏劭耳中,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警告,“我让你幽州魏氏,顷刻间化为齑粉!”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魏劭全身!那并非虚言恫吓,而是源自绝对力量的、令人绝望的宣判!
“娘……娘亲……” 被护在身后的小乔,此刻才从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找回一丝声音。她看着段半夏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背影,感受着那冰冷话语中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维护,心头的震撼无以复加。娘亲……她真的是娘亲!而且,是如此强大的娘亲!
魏劭的脸色,在段半夏那冰冷的宣判下,变得异常难看,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右臂的剧痛和麻木,远不及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广平诛妖的神秘女子,昨夜守护小乔的恐怖玄豹,眼前这深不可测、自称小乔娘亲的青衣女子……还有她口中那足以覆灭魏氏的威胁……所有的线索,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又无法否认的恐怖事实——他幽州魏劭,这北境的无冕之王,他自以为了如指掌的世界,似乎在他完全无知的情况下,向他撕开了一道通往未知深渊的裂缝!而他新婚的、被他视为棋子和仇敌的妻子,就站在这深渊的边缘,甚至……本身就来自那深渊!
惊鸿剑冰冷的剑身,半浸在池水里,倒映着惨淡的天光,也倒映着魏劭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惊骇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