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姜梓夕睫毛颤动着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猛地撞进鼻腔，让她恍惚以为回到了和夏凌雨初次相遇的标本室——那时他也是这样带着雪松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指着海豚骨骼讲解胸鳍的弧度，阳光穿过他白大褂的褶皱，在她笔记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你终于醒了！”李七七的哭腔打断回忆，草莓熊玩偶被攥得变形，“夏凌雨那个混蛋......”姜梓夕别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的夜光贝项链上。那是去年生日，夏凌雨带她去灯塔，夕阳把海面染成蜜色，他从口袋里掏出贝壳项链：“听说贝壳是大海的情书，这封写给你。”说着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海风卷起他白大褂的下摆，像振翅的鸥。而现在，贝壳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映得她手腕的纱布格外刺眼。
出院后的日子像被泡发的海藻，黏腻又绵软。姜梓夕蜷缩在宿舍床帘后，听见窗外传来新生军训的口号声，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夏凌雨替她挡下的烈日。那时她中暑晕倒在操场，再睁眼就看见他举着遮阳伞守在身边，手里还攥着融化一半的海盐冰淇淋：“知道吗？海豚救助同伴时，会用吻部托起对方呼吸。”他笑着把冰淇淋塞进她手里，“我这算不算是特殊救援？”
深夜的噩梦总裹挟着回忆汹涌而来。她又看见夏凌雨在图书馆占好的靠窗位置，保温杯里永远泡着驱寒的姜茶；听见他在实验室压低声音说“小心别碰倒培养皿”，转身却把沾着荧光试剂的手指在她鼻尖轻点；感受到他骑车带她去海边时，后背传来的温度，风里飘着他哼唱的走调的海洋民谣。可这些画面总会突然扭曲，变成夏凌雨头也不回的背影，和那条冰冷的“别等我”。
抗抑郁药的副作用让她时常耳鸣，仿佛有无数潮水在耳边轰鸣。某次恍惚间，她又回到了确定关系的那天，夏凌雨带她去看鲸鲨。隔着巨大的水族箱，他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传来：“你看，鲸鲨这么庞大的生物，却只吃小小的浮游生物。就像我......”他转头时眼睛比鲸鲨身上的白斑更亮，“只想要你这颗最特别的星星。”
李七七强行拽她出门那天，路过学校新开的海洋咖啡厅。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种贝壳标本，姜梓夕突然定住——某个展柜角落，摆放着和夏凌雨送她的同款夜光贝，旁边卡片写着：“深海里的光，总会找到彼此。”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她想起夏凌雨说过的话，深海生物即便相隔万里，也会循着生物光找到同伴。可她的光，为何消失得如此彻底？
暮色渐浓时，姜梓夕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旧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夏凌雨画的卡通海豚，还有他用铅笔写的批注：“今天阿夕在显微镜下发现新物种的样子，比发光水母还要耀眼。”字迹边缘被她反复摩挲得发毛，就像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心。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像极了夏凌雨曾说过的海月水母，温柔却遥远，照着她独自沉入抑郁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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