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光晕从竹篾灯笼里渗出来,莫辞盈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浅的阴影。她跪坐在蒲团上,指尖捻着三炷清香往烛火上凑,青烟刚冒头就被穿堂风卷着打旋,蹭过鼻尖时带着檀木的苦香。
"还是点不着?"哑叔端着药碗进来,粗陶碗沿磕在石桌上当啷响。药汁子泛着黑绿,混着捣碎的艾草,冲得她鼻腔发酸。
莫辞盈没应声,又划了根火折子。这次她用袖口护着烛苗,青灰色的火苗舔上暗红的香头,蜷曲成小小的红火点。供桌中央的灵牌被供品挡了大半,"先夫孟子吟之位"几个字被香火熏得发黑,边角还翘着去年贴的金箔。
哑叔把药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碗底沉着几粒丹参,是治心口疼的。这三年来他总说她忧思过度,可只有莫辞盈自己知道,疼的不是心口,是魂魄缺了块似的空茫。
她恭恭敬敬地把香插进炉灰,火星子落在青砖上噼啪响。供桌底下突然传来窸窣声,奶团从桌布底下钻出来,雪白的爪子上沾着香灰。这只从回纥带回来的波斯猫跳到她膝头,绿莹莹的眼睛盯着灵牌,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
"不许不敬。"莫辞盈捏了捏它两只尖尖的耳朵。猫毛蹭过指尖时,她突然想起孟子吟的手。他的指尖总带着松烟墨的凉意,给她束发时会轻轻蹭过耳尖,像蝴蝶振翅的微风。
奶团突然竖起尾巴,朝着虚掩的木门"喵呜"一声。莫辞盈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空空的,铜铃铛早在三年前那场大战里碎成了齑粉,连带着最后半块玉佩也化作金烟消散了。
哑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抄起门后那根缠满符咒的枣木杖。夜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晃,供桌上的烛火突然变成幽蓝。
灵牌后面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莫辞盈的呼吸顿时停了。她亲眼看着灵牌右上角裂出细纹,金粉簌簌往下掉,裂纹里透出淡淡的青光——像极了当年竹杖上的缠枝纹。
"谁?"哑叔的声音发紧,枣木杖重重顿在地上。供桌旁的青瓷瓶突然炸开,清水混着碎瓷片溅了她一裙角。奶团炸毛似的窜上房梁,绿眼睛惊恐地盯着灵位。
青光越来越盛,裂纹像蛛网般蔓延。莫辞盈突然想起《诡册》残卷里的记载:"魂凝于器,情动则鸣"。她踉跄着扑到供桌前,手指抚上那冰凉的木牌——
"阿盈。"
熟悉的声音混着松烟墨的清苦,从灵牌深处飘出来。像冰块砸进滚油,莫辞盈浑身的血都炸开了。她死死攥着灵牌边缘,指节硌得生疼,却不敢用力——怕这只是临死前的幻听,怕稍一触碰就会碎掉。
灵牌突然发烫,烫得像块刚出炉的烙铁。裂缝里的青光凝成半透明的手形,缓缓伸向她的脸颊。哑叔惊呼着想拦,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得后退几步,枣木杖"哐当"砸在地上。
莫辞盈僵在原地,看着那只青光大手悬在她眼前。指尖的形状分明就是孟子吟的,虎口处还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教她刻符时被墨刀划的。
"是你吗?"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砸在供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三年来她做了无数次这样的梦,每次都在抓住那只手之前惊醒,枕巾湿透得能拧出水。
青光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睫毛。凉丝丝的,像晨露滑过肌肤。莫辞盈猛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从指缝挤出来。
"别怕。"声音更近了,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我不是来索命的。"
她猛地睁眼,正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青衫人影半跪在供桌前,左眼角的泪痣红得像要滴血。他比记忆中更清瘦些,青衫上还沾着几点未散去的雪沫,但那双眼眸里的温柔,却和小时候教她认字时一模一样。
莫辞盈扑进他怀里。预想中的穿透感没有出现,她实实在在地撞上了温热的身体,闻到了松烟墨混着寒梅的清香。怀里的人闷哼一声,像是被撞疼了,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傻丫头。"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笑,"三年不见,还是这么莽撞。"
莫辞盈的眼泪把他胸前的衣料洇湿了一大片。她攥着他的袖子,指甲掐进他胳膊里,生怕一松手这人又会化作银光散去。
"你不是......魂飞魄散了吗?"她哽咽着问,声音闷在他怀里。那年在回纥雪原,玉佩碎裂的声音至今还在她耳边响。她抱着渐渐冰冷的身体,看着他化作千万点荧光消散在风里,哭得撕心裂肺。
孟子吟没说话,只是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他的指尖还是那么凉,擦过她发烫的脸颊时,带来一阵战栗般的快意。
"《诡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了许多,"我用半卷残册残魂凝形,能......再陪你三年。"
莫辞盈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太多情绪,愧疚、心疼,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
"你又骗我!"她突然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你说过阴阳和合之法只能暂存魂魄,你说过......"
"我说的都是真的。"孟子吟打断她,伸手想再次拥抱她,却被她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青衫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缠着的咒纹——和她符咒袋里那张镇魂符的纹样一模一样。
哑叔不知何时退了出去,木门虚掩着,风雪声忽远忽近。奶团蹲在房梁上,绿莹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为什么?"莫辞盈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孟子吟心上,"你明明可以入轮回,为什么要用残册束缚魂魄?"
孟子吟转过身背对着她,青衫被穿堂风灌得鼓胀,像只即将离巢的鹤。供桌上的烛火又开始摇曳,倒映在他垂落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因为我欠你的。"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年城隍庙地窖,我本该护着你......"
"我不要你还!"莫辞盈猛地冲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冰凉的青衫上,"我只要你好好的!孟子吟,你听到没有!"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双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的手指还是那么小,骨节硌得他掌心生疼。三年来,他无数次在梦里这样被她抱着,每次醒来都只剩下满地月光。
"阿盈,听我说。"他掰开她的手指,转过身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幽冥司的封印松动了,那些散落在人间的《诡册》残卷正在互相吸引。一旦它们完全聚合,三界秩序就会......"
"我不管什么三界秩序!"莫辞盈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我只知道三年前你为了护我魂飞魄散,现在又为了什么狗屁封印用残册缚魂!孟子吟,你把我当什么了?"
孟子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左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当什么?"他低吼着,猛地将她按在供桌上。香灰被震得簌簌落下,混着供品糕点的碎屑撒了她满身。灵牌倒在香炉旁,发出沉闷的响声,"当那个你可以随意丢弃的累赘?当那个你明知会害死我还要扑上来的傻子?"
莫辞盈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孟子吟,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和疯狂,像困在牢笼里的困兽。
"你明明知道......"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温热地喷在她脸上,"你明明知道我见不得你受伤......见不得你哭......"
他的吻带着绝望的狠戾落下来。不是三年前雪夜里那个青涩的触碰,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撕咬,混着松烟墨的清苦和淡淡的血腥味。莫辞盈的牙齿被撞得生疼,却倔强地不肯闭上眼睛——她要牢牢记住这个吻,记住这个真实存在的孟子吟,哪怕这只是短暂的幻影。
供桌上的烛火突然爆发出噼啪的声响,幽蓝的火焰窜得老高。孟子吟的青衫开始变得透明,莫辞盈能看见他后背那道月牙形的伤疤,和小时候为护她被恶犬咬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子吟!"她惊呼着想去摸那道伤疤,却穿了过去。指尖的凉意让她浑身一颤,惊觉这个拥抱、这个吻,或许真的只是昙花一现。
孟子吟猛地推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青衫下摆已经化作点点青光,像被风吹散的萤火。
"快走......"他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光点从他身上飘散,"去终南山找清虚道长,他知道怎么......"
"我不走!"莫辞盈扑过去,这次却真真切切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要走一起走!你说过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孟子吟苦笑了一下,伸手指着她的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个小小的锦囊,装着当年他散落时剩下的最后一点银光凝结成的粉末。
"我一直在啊。"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唯有左眼角那颗泪痣,依旧红得刺眼,"在你心里......从未离开......"
青光突然大盛,刺得莫辞盈睁不开眼睛。她听见灵牌落地的声音,听见奶团惊恐的尖叫,听见哑叔焦急的呼喊,却唯独听不见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声音。
等到光芒散去,供桌旁只剩下满地青光碎片,像碎裂的星辰。灵牌端端正正地立在香炉边,右上角的裂纹已经消失不见,只是"先夫孟子吟之位"那几个字,比之前更深邃了些。
莫辞盈瘫坐在冰冷的青砖上,手指抚过灵牌上光滑的木面。指尖触到熟悉的缠枝纹路,分明是他平时教她刻的符咒。奶团不知何时跳了下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哑叔走进来,默默地收拾着狼藉的供桌。药碗倒在地上,黑色的药汁渗进青砖缝里,散发出浓郁的艾草味。
"他会回来的。"哑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郎君魂魄未散,只是......"
莫辞盈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只是什么?"
哑叔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铛,上面缠着断裂的红绳。铃铛边缘刻着细密的缠枝纹,正是三年前碎裂的那个。
"前日打扫后院枯井时发现的。"哑叔将铃铛放在她掌心,铜面冰凉刺骨,"铃铛有灵,会指引你找到他的残魂。"
莫辞盈握紧铜铃,指腹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纹路。铃铛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和三年前在长安城时一模一样。她猛地站起身,抓起供桌旁的竹杖——那是用当年他留下的青竹根雕刻而成,杖头缠着永不凋谢的绿梅。
"哑叔,帮我看好家。"她将灵牌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符咒袋,奶团轻巧地跳上她的肩头,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
哑叔点点头,从灶台下拖出个半人高的木箱。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叠书简,最上面放着半卷泛黄的竹简,正是当年他们从长安城带出的《诡册》残卷。
"这些......"莫辞盈的声音有些哽咽。三年来她一直以为残卷随着孟子吟的魂魄一起消散了。
"郎君消散前护住的。"哑叔合上箱盖,粗大的手指在上面刻下一道简单的护身符,"他说总有一天你会用到。"
莫辞盈背起木箱,竹杖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肩头的奶团"喵"了一声,尾巴缠上她的脖颈,像是在给她加油鼓劲。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给寂寂的庭院洒上一层银霜。她站在门口回望这座生活了三年的小院,供桌旁那盏竹篾灯笼还在轻轻摇晃,光晕温暖得像他当年为她举的白烛。
"等着我。"莫辞盈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轻声说,铜铃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换我去找你。"
她转身踏上铺满残雪的小路,竹杖敲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坚定的声响。肩头的奶团突然竖起耳朵,朝着终南山的方向轻轻"喵呜"了一声。
竹杖头的绿梅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像一盏永不熄灭的魂灯,指引着她踏上寻魂之路。
雪后的山道比想象中难走。莫辞盈的青布鞋很快就湿透了,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窜上来,冻得她指尖发僵。奶团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她的衣襟,毛茸茸的身子贴在胸口,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倒成了个活暖炉。
铜铃突然在掌心震颤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嗡鸣,而是剧烈的跳动,像受惊的心脏。莫辞盈停下脚步,借着月光低头看——铃铛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银纹,正顺着缠枝纹路缓缓流转,最后停在指向左侧山壁的方向。
那里是一处凹陷的山洞口,被半人高的枯藤遮掩着。山风穿过洞口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混着隐约的水滴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待着别动。"她轻声对怀里的奶团说,将竹杖横握在手中。杖头的绿梅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走到洞口时,藤蔓突然无风自动,如活物般退向两侧,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铜铃跳得更急了,几乎要从掌心挣脱。莫辞盈深吸一口气,踏出一步——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的瞬间,洞壁突然亮起两列荧光符咒,将幽深的隧道照得如同白昼。
"有人吗?"她试探着喊道,声音在隧道里来回回荡。奶团从她衣襟里探出头,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隧道尽头是间石室,中央立着尊半人高的玉石台,上面漂浮着半卷竹简,正是《诡册》的另一部分。莫辞盈刚想上前,铜铃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拽着她的手猛地转向右侧。
角落里蜷缩着个黑影。
莫辞盈握紧竹杖,一步步走过去。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发出微弱的咳嗽声。借着符咒的光芒,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道士,须发皆白,面色却红得不正常,嘴角还挂着血丝。
"道长?"莫辞盈轻唤一声,发现老道正死死盯着她的胸口,眼神里既有惊恐又有狂喜。
老道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她的符咒袋:"灵牌......你带着孟郎君的灵牌?"
心脏猛地一缩。莫辞盈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认识子吟?"
"何止认识!"老道突然激动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咳出的血沫溅在青石地上,"贫道清虚!三年前孟郎君破开封印时,贫道就在场!"
清虚道长!莫辞盈惊得差点丢了竹杖。她踉跄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老道:"您知道子吟现在在哪?他说用残册凝魂......"
"痴儿!"清虚猛地甩开她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指着空中漂浮的《诡册》残卷,"那不是凝魂!是献祭!他要用自己的魂魄修补幽冥司的封印!"
莫辞盈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铜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石室里滚出清脆的声响。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后退,后背撞在冰凉的石壁上,"他说过要陪我三年......他说......"
"那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清虚道长气得胡须发抖,抓起地上的铜铃塞进她手里,"这铃铛本是镇魂法器,被他改成了寻魂铃!他把自己的魂魄碎片散落在三界各处,让你永远找不到完整的他!"
奶团突然从衣襟里窜出来,对着玉石台上的《诡册》残卷发出愤怒的嘶吼。残卷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浮现出点点青光——和昨夜孟子吟消散时一模一样。
"残卷开始互相吸引了。"清虚道长的声音凝重起来,从怀里掏出个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再有三个时辰就是子时,当月华洒满玉石台,散落的残卷就会自动聚合,到时候......"
"到时候会怎样?"莫辞盈抓住他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老道闭了闭眼,声音带着绝望:"孟郎君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铜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银光,杖头的绿梅也随之亮起。莫辞盈看着玉石台上那半卷《诡册》,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孟子吟倒在她怀里,胸膛被心魔贯穿,却还笑着擦掉她的眼泪:"阿盈,别哭,我会回来的。"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莫辞盈突然冲向玉石台。竹杖重重敲在石台上,绿梅爆发出冲天的青光,将《诡册》残卷牢牢罩住。清虚道长惊呼着想阻止,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子吟,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指尖抚过冰凉的竹简,"你教会我刻符,教会我辨灵,教会我......活下去。"
残卷突然剧烈震颤,青光中浮现出孟子吟的容貌,眉心紧蹙,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莫辞盈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竹简上,顺着古老的文字缓缓流淌。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她念起《诡册》开篇的符咒,这是孟子吟教她的第一句咒语,"《诡册》残卷,听我号令——"
青光猛地炸开,莫辞盈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孟子吟站在青光中央,左眼角的泪痣红得刺眼,正用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那是混杂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欣慰的眼神。
"傻丫头......"
熟悉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莫辞盈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清虚道长惊恐的脸,和奶团扑向她的雪白身影。
铜铃掉在地上,还在固执地跳动着,指向东方天际——那里,一点鱼肚白正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