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时,裴弑被尾巴抽醒了。
银白色的龙尾横在他腰间,鳞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正无意识地卷走他体温。罪魁祸首蜷在床榻里侧,发间冒出的小龙角抵着他肩胛骨——昨夜这角还是玉色的,今晨竟透出点金。
"楚熵。"裴弑捏住那截尾巴尖,"你掉色了。"
龙尾倏地收紧。少年模样的龙君闭着眼往他颈窝里钻,冰凉鼻尖贴着动脉:"再吵就把你挂房梁上风干......"
裴弑不屑的冷笑一声,“你舍得吗?”
话没说完,窗外传来"咚"的闷响。两人同时睁眼,看见只湿漉漉的幼龙正扒着窗棂,嘴里还叼着条扑腾的鲤鱼。
"第三十七只。"裴弑拎起幼龙后颈,"这个月第几次了?"
楚熵的尾巴瞬间绷直。新生小龙们总爱往他们院里跑,尤其钟爱把猎物堆在裴弑练枪的空地上——活像某种诡异的进贡。
"你身上有我的血味。"楚熵抢过幼龙揣进怀里,指尖凝出冰珠喂它,"它们当你是我孵的崽子。"
裴弑的枪杆突然发烫。枪缨里藏着的龙鳞微微震颤,惊得幼龙炸成个银团子。楚熵眯眼去扯那簇红缨:"什么时候藏的?"
"上元节。"裴弑任他翻找,"你喝醉缠着我要枪穗那晚。"
小龙趁机溜走,尾巴扫翻了博古架。瓷瓶将坠未坠时,楚熵的龙尾已卷住瓶身,却听"咔嚓"轻响——裴弑昨日猎的鹿角被尾巴尖拍碎了。
"赔。"裴弑指着鹿角,"现在立刻。"
楚熵忽然化作小龙缠上他手腕,鳞片故意蹭过脉门:"拿血抵?"
午后阳光晒得院中青石发烫。裴弑在井边冲洗枪头,水面突然映出楚熵的身影——龙君变作原形盘在槐树上,正用尾巴尖偷勾他放在石凳上的酒囊。
"掉下来就炖龙肉。"裴弑头也不回。
青龙闻言反而松开爪子,整条龙坠进他怀里。化回人形时,楚熵的尖牙已抵上他喉结:"加什么料?"
酒香突然弥漫。裴弑这才发现楚熵不知何时顺走了他腰间所有酒囊,此刻正用龙息将酒液凝成冰珠,一颗颗往自己衣领里塞。
"醉龙更好炖。"他扣住楚熵后颈,却摸到片发热的逆鳞。
楚熵突然僵住。龙族的逆鳞敏感至极,此刻正因过度接触泛起金红。裴弑故意用拇指摩挲那片软鳞,看着银发龙君在他掌中轻颤。
"松手......"楚熵的龙尾无力地拍打青石,"否则今晚让你睡......睡龙鳞堆......"
暮色染红屋檐时,裴弑在厨房发现了作案证据——三坛偷喝的梅子酒,坛底还沉着未化的冰粒。楚熵蜷在房梁上装睡,龙尾却诚实地垂下来,尾尖勾着个空酒囊晃悠。
"下来。"裴弑举起糖渍梅子,"用这个换我的枪穗。"
银发龙君倏地睁眼,琥珀竖瞳在暗处发光。他扑下来时带翻了两把椅子,却精准咬住裴弑指尖的梅子,连同对方指腹的血珠一并卷走。
"甜。"楚熵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尾巴绕上他小腿,"明天还要。"
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裴弑按住怀中龙君的后颈,望向长安城方向——六壬盘的气息又弱了几分。楚熵的尖牙刺破他肩头布料:"想都别想,说好养我三百年的。"
夜风穿堂而过,吹散灶台余温。两颗梅子核不知何时生了根,在墙角砖缝里冒出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