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苏婉月已梳洗完毕。镜中的少女皇后一袭素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清丽脱俗。她抿了抿唇上的胭脂，让颜色淡些，再淡些。
"娘娘，这样未免太素净了..."贴身宫女青柳小声提醒。
苏婉月摇头："初入宫中，不宜张扬。"
她起身走向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晨风拂面，带着御花园飘来的花香。从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东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
"太子平日都这个时辰起身吗？"她状似无意地问道。
青柳一怔："回娘娘，太子殿下严于律己，每日寅时便起，练剑读书，雷打不动。"
苏婉月若有所思。那个在众人眼中暴戾无常的太子，竟有如此自律的一面？
"娘娘，淑妃娘娘带着几位嫔妃来请安了，已在外殿候着。"另一名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苏婉月指尖微颤，很快又恢复如常："请她们稍候，本宫即刻便去。"
转身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面上已挂上得体的微笑。踏入外殿，只见淑妃一袭嫣红宫装，珠翠满鬓，正与几位嫔妃说笑。见她进来，众人行礼，眼中却藏着刀。
"皇后娘娘今日气色真好。"淑妃笑吟吟道，"到底是年轻，昨夜侍寝辛苦，今日还能这般精神。"
殿中几位嫔妃掩嘴轻笑。苏婉月耳根微热，却不动声色："淑妃说笑了。陛下体恤本宫初入宫中，昨夜只是说了会儿话便让本宫休息了。"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又很快掩饰："是妾身失言了。只是..."她故作迟疑，"娘娘可知，朝中已有大臣上书，说娘娘狐媚惑主，年纪轻轻就..."
"淑妃娘娘！"青柳忍不住出声。
"无妨。"苏婉月抬手制止，唇角微扬，"本宫入宫是陛下旨意，若有人说三道四，岂不是质疑陛下圣明？淑妃觉得呢？"
淑妃脸色一僵："娘娘说得是。"
待嫔妃们退下，苏婉月才松开紧握的手，掌心已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她早知入宫不易，却不想敌意来得如此直白。
"青柳，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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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春意正浓。苏婉月漫步在花间小径，终于能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转过一处假山，她猛然停步——
周景珩正坐在凉亭中，手持书卷，一袭月白锦袍衬得他如谪仙般清冷出尘。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起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苏婉月心跳漏了一拍："太子不必多礼。"她犹豫片刻，"是本宫打扰太子读书了。"
周景珩合上书卷："娘娘言重了。这御花园本就是散心之处，何来打扰一说？"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娘娘面色不佳，可是昨夜未休息好？"
这关切来得突然，苏婉月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谨慎地选择着词句："初入宫中，难免有些不适应。"
"是吗？"周景珩轻笑一声，突然压低声音，"儿臣还以为，是淑妃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扰了娘娘清静。"
苏婉月心头一震。他怎么会知道？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周景珩漫不经心地抚过书页："这宫里没有真正的秘密，娘娘。"他抬眸，眼神锐利如刀，"比如...娘娘的父亲，苏大将军。"
苏婉月血色尽褪，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了什么？
"殿下此话何意？"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周景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步走近。在距离她仅一步之遥时停下，从袖中取出一物——一枚青玉扳指。
"娘娘可认得此物？"
苏婉月瞳孔骤缩。那是父亲的贴身之物，怎会在他手中？
"不必紧张。"周景珩将扳指放在石桌上，"这是儿臣在刑部旧档中偶然发现的。苏将军临刑前...将此物交给了狱卒，托他转交家人。"
苏婉月颤抖着拿起扳指，冰冷的玉石触到掌心，却仿佛有温度般灼热。她咬紧下唇，生怕自己会当场落泪。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周景珩目光复杂："或许是因为..."他顿了顿，"儿臣也不信苏将军会谋反。"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苏婉月耳边。自父亲被定罪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公开表示不信那莫须有的罪名。
"小心淑妃。"周景珩突然话锋一转，"她与礼部尚书有姻亲，而礼部尚书...是当年弹劾苏将军最积极的人之一。"他后退一步，恭敬行礼，"儿臣告退，不打扰娘娘赏花了。"
苏婉月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扳指几乎要嵌入掌心。周景珩的话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缓缓笼罩。他究竟知道多少？又为何要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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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苏婉月独自跪在寝宫最里间的暗格前。一盏小小的长明灯映照着父亲的灵位，那是她冒险带进宫的唯一念想。
"父亲，女儿找到您的扳指了。"她轻声呢喃，将扳指放在灵位前，"女儿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您清白..."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苏婉月浑身一僵，迅速吹灭长明灯，将灵位藏入袖中。
"谁？"她低声喝问。
没有回应。苏婉月屏息凝神，缓步走向窗边。就在她准备推开窗户查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娘娘最好小声些。巡夜的侍卫半刻钟后会经过这里。"
那声音...是周景珩！
苏婉月心头狂跳，轻轻推开一条窗缝。月光下，周景珩一袭黑衣，如鬼魅般立在窗外。他竟知道她在祭奠父亲？还在为她...望风？
"殿下这是何意？"她压低声音问道。
周景珩背对着窗户，声音平静："私设灵位，祭奠罪臣，若被人发现，娘娘知道后果。"
"那殿下为何不直接揭发本宫？"
周景珩转过身，月光为他俊美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的眼神复杂难辨："儿臣说过，不信苏将军会谋反。"他顿了顿，"娘娘若想查清真相，首先要...活下去。"
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周景珩眼神一凛："有人来了。娘娘保重。"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夜色中。
苏婉月迅速关好窗户，靠在墙上，心跳如鼓。今夜的一切太过离奇——父亲的扳指，周景珩的警告，还有他危险又神秘的举止...
她摸出袖中的灵位，轻抚上面的字迹。父亲临终前的话言犹在耳："月儿，切记，害我苏家者...在九重宫阙之内。"
当时她不解其意，如今想来，父亲或许早已知道真凶是谁。而周景珩...他究竟是敌是友？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苏婉月攥紧扳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已经踏入这龙潭虎穴，她便再无退路。无论是淑妃的明枪，还是周景珩的暗箭，她都会一一接下。
只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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