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幽谷的禁制如水波般消散。
一道青色身影缓步而出。
江至。
六年光阴,她身量更高了些,气质愈发沉静温润。肌肤莹润,眸光清澈却深邃。周身气息圆融平和,
殿前,众人屏息。恒阳长老立于最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激动。
江至行至阶下,对着恒阳长老展颜一笑,拱手一礼。
江至“师父,徒儿江至,出关了。”
恒阳长老朗声大笑,快步下阶。
恒阳长老“好!好!至儿!你真是给了为师天大的惊喜!这‘天地同春’之境,泽被万物,好!为师以你为荣!”
他用力拍了拍江至的肩膀。
师徒寒暄几句,江至的目光自然转向恒阳长老身侧的昊辰。
昊辰依旧是一身白衣,气质清冷。
然而,当江至那温和的灵力不经意拂过他时,他体内那坚如磐石、运行完美的无情诀,竟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从未有过的松动感,甚至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舒畅。
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让昊辰微微一怔。他那双总是淡漠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些许茫然。
江至感受到昊辰气息的瞬间微滞,以及他眼中那份清晰的茫然。
她心中了然,万物有道,各有其途。她唇角弯起温和的弧度:
江至“昊辰师弟,好久不见。”
昊辰闻声,目光落在江至温润的脸上。
他习惯性地维持着冰冷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往日的绝对漠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昊辰“……师姐。”
恒阳长老敏锐地捕捉到了昊辰那瞬间的微滞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这在他这位以道心稳固著称的弟子身上,极其罕见。恒阳心中升起一丝探究的兴趣。
恒阳长老“回来就好。”
恒阳对江至笑道:
恒阳长老“随为师入殿,让为师看看你这境界的玄妙。”
他随即看向昊辰。
恒阳长老“昊辰,你也进来,稍后为你师姐讲讲门中近况。”
江至“是,师父。”
江至应声,随恒阳转身。
昊辰默然看着江至的背影。那温润的气息仿佛带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谜语,引动了他体内那丝陌生的“舒畅感”,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没有抗拒,只是带着这份初生的困惑,平静地跟了上去。
·
江至随恒阳长老在殿内略作交谈后,便回到了阔别六载的旧居。小院依旧清幽,石桌石凳纤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打理过。
推开静室的门,江至微微一怔。
室内陈设如旧,却处处透着用心。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桌上,一套崭新的青瓷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旁边放着几罐密封极好的灵茶,清香隐隐透出。
窗边矮几上,一只素雅的白玉瓶里,斜插着几支新折的、带着露水的素心兰,清幽的香气在室内静静流淌。
床榻上,被褥松软洁净,叠放整齐。墙角还多了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整齐码放着少阳派这六年间新出的基础经卷和几份重要的宗门邸报。
无需多言,江至心中了然。能在她过来前便将一切准备得如此妥帖,整个旭阳峰,除了师傅恒阳,便只有那位清冷的师弟了。
她指尖轻拂过温润的青瓷茶杯,又停在素心兰洁白的花瓣上,感受着那勃勃的生机,唇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温软的笑意。这份细致,倒是不像他外表那般冰冷。
就在这时,门口光线微暗。
昊辰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刚从膳堂取来的、适合久闭关者初用的清淡膳食。
他目光扫过室内,落在江至触碰素心兰的手指上,又迅速移开,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清冷,只是将食盒放在桌上时,动作比平日多了分不易察觉的凝滞。
昊辰“师父吩咐,师姐初出关,需用些清淡膳食。”
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江至“有劳师弟费心。”
江至转过身,笑容温煦,目光扫过茶具、兰花、书架,最后落回昊辰身上。
江至“这静室……打理得很好,多谢。”
昊辰对上她含笑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心底那丝因准备这些而产生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不自在”似乎被看穿了些许。他微微侧开视线,语气平淡:
昊辰“分内之事,师姐不必言谢。”
室内一时静默。
昊辰并未立刻离开。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片刻后,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绝对笃定,多了一丝探究:
昊辰“师姐闭关六载,便已臻‘天地同春’之境,此等进境,闻所未闻。”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回,落在江至脸上,带着纯粹的、属于修道者对更高境界的求知欲。
昊辰“不知师姐……是如何勘破那第九层关隘的?”
这问题问得直接,也带着昊辰特有的风格——不问艰辛,只问关键。
他确实困惑。无情道与有情道虽殊途,但修炼之艰,他深有体会,这位师姐的突破速度,颠覆了他的认知。
江至莞尔轻笑,心中了然。
江至“师弟,借手一用?”
不解。
还是依言将手腕递了过去。
江至指尖搭上他的腕脉,一股温和精纯的灵力如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昊辰的经脉之中。甫一进入,她便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处异常顽固的堵涩点。
——并非外力所伤,倒像是…心念郁结。
她抬眸,目光清透地看了昊辰一眼。
昊辰身体微震,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在他滞涩的经脉中游走、梳理。
堵塞的灵力被一点点化开。
江至“好了。”
江至“师弟根骨奇佳,不过于修炼一事上,不可求急。”
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