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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肖呆兔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酒店的弹簧床垫发出"吱呀"的抗议声,像极了古装剧里被针扎的宫女。他猛地坐起身,床头暖黄的小夜灯照亮剧本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蓝忘机此时眼神应有层次感"、"魏无羡情绪需收放自如"。
"有层次感..."肖呆兔捏着眉心长长叹气,白天NG八次的画面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导演那句"你这表情像是被人抢了萝卜"的怒吼,音量堪比酒店走廊的消防警报。
他摸黑套上印着胡萝卜图案的卫衣,帆布鞋后跟踩着没提上去,抓住房卡和皱巴巴的零钱就往门外溜。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尽头亮着,活像恐怖片里的引路鬼火。
横店的深夜比想象中还要冷清。路灯隔老远才亮一盏,把路边的道具箱照得像蹲在那儿的怪物。几个剧组搭的帐篷透出昏黄灯光,里面传来阵阵鼾声,高低起伏像在开演唱会。肖呆兔裹紧卫衣,冷飕飕的风钻进领口,激得他打了个激灵。
转过街角,那间24小时便利店的招牌亮得刺眼,暖黄的灯光在雨丝中晕开一团朦胧。肖呆兔加快脚步,推开门时风铃"叮铃铃"响得欢快,把收银台后打盹的店员吓了一跳。
"欢迎光..."店员的哈欠打到一半,看清是熟面孔又缩了回去,"兔哥又失眠啊?"
"嗐,脑子转得比发电机还快。"肖呆兔直奔零食区,薯片包装被捏得"咔嚓"响。他刚伸手去够最顶层的巧克力棒,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关东煮柜台那边有团黑影。
好奇心勾着肖呆兔蹑手蹑脚绕到货架后。蹲在地上的人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露出的一截下巴线条有点眼熟。那人背靠着货架,膝盖上摊着本书,手指正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边角,嘴里还念念有词。
肖呆兔突然重重踩了下地板,"哟,这不是我们高冷的王老师吗?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偷偷修炼演技呐?"
地上的人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抬头,手里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啪"地砸在地上。王呆波慌忙捡起来塞进怀里,帽檐下的耳根肉眼可见地红透了,像刚煮熟的虾子。
"睡不着..."王呆波的声音闷在帽子里,眼神瞟向窗外假装看风景,"随便翻翻..."
肖呆兔挑眉,刚要说话,就见王呆波腿边的帆布包"哗啦"一声翻倒,半本《陈情令》剧本滑了出来。他眼疾手快地弯腰去捡,翻开的瞬间愣住了——原本干净的剧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划出各种波浪线、直线、问号,比老师批改的试卷还热闹。
"此处眼神应含而不露,参考第三场雨戏的层次感..."肖呆兔念出声,指尖拂过某页角落里的小字。几张黄色便利贴从剧本里掉出来,上面是手写的台词分析,一笔一画工整得像小学生作业。
王呆波突然扑过来抢剧本,动作太急差点撞到肖呆兔。"还给我!"他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捏在手心,指关节都白了,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肖呆兔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噗嗤笑出声:"干嘛这么紧张?又不是偷了人家的画。"他故意加重"偷画"两个字,看见王呆波的肩膀明显一缩。
空气静得能听见关东煮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肖呆兔指关节敲了敲滚烫的玻璃柜台:"请我吃串萝卜?就当...庆祝我们找到共同爱好?"
王呆波愣了几秒,僵硬地点点头走向柜台。他点了两串萝卜两串海带结,手抖得差点把夹子掉进汤里。热雾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肖呆兔咬着萝卜串含糊不清地说:"说起来,我刚开始跑龙套那会儿,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那几本书抄了三遍,结果试镜的时候还不是紧张得忘词。"
王呆波搅拌关东煮的动作顿住了。
"有次演尸体,"肖呆兔吸溜着汤汁,"天儿特冷,我躺地上装死,结果没憋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导演气得当场就说要把我从演员表上抠掉。"
王呆波握着竹签的手指动了动,嘴角偷偷弯了个很小的弧度:"我第一次试镜...说成了别的角色的台词。"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说什么秘密,"把男主角的台词安到太监身上了。"
"噗——"肖呆兔一口汤差点喷出来,"那导演没拿剧本砸你?"
"他让我...回去把所有角色的台词都背一遍。"王呆波的耳朵尖还红着,眼睛却亮了些,"后来我发现,背熟所有人的台词,好像更能明白自己角色的位置。"
两人并肩靠在柜台边,关东煮的热气氤氲在脸上。肖呆兔看着窗外细碎的雨丝,突然觉得这深夜的便利店有点像魔法结界,把白天片场的紧张和压力都隔在了外面。
王呆波不知什么时候去拿了两桶泡面,番茄味和海鲜味的。"坐会儿?"他指了指窗边的小桌子,声音比刚才自然多了。
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反着光。肖呆兔吸溜着泡面,突然扒拉了一口王呆波碗里的:"嗯?你的好像比我的好吃。"
王呆波没说话,默默把自己的碗往他那边推了推。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肖呆兔脸上,他吃东西的时候脸颊鼓鼓的,像藏了两颗糖。王呆波假装看手机时间,手指飞快地按了两下,屏幕上跳出相机界面。
"说真的,"肖呆兔突然放下叉子,"魏无羡的跳脱和深情要怎么平衡啊?我总觉得演得太表面,今天那八次NG..."
"你试试从眼睛开始。"王呆波的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台词可以骗人,但眼神不行。"他捡起掉在桌上的纸巾,对折两次才继续说,"蓝忘机台词少,每个字都要精准...我对着镜子练'滚'这个字,练了五十遍。"
肖呆兔惊讶得瞪大眼睛:"难怪今天那场戏,你一个眼神就让我起鸡皮疙瘩!我还以为你天生就冰块脸呢。"
王呆波的耳根又红了,低头猛扒拉泡面,声音含混不清:"明天...拍那场穷奇道的戏,我可以帮你对对词。"
"真的?"肖呆兔眼睛亮得像星星,"太好了!我正愁没人搭戏呢,哎对了..."
话没说完,王呆波收拾东西的手一抖,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一张画纸飘出来打着旋儿落下,肖呆兔眼疾手快地接住。
纸上是用铅笔勾勒的速写,线条简单却很传神——画的是他自己。那天他蹲在片场教小演员走位,眉头微微皱着,阳光照在侧脸的绒毛上。画纸右下角还有两个小小的字:"认真"。
王呆波像触电似的抢过画纸揉成一团,塞进卫衣口袋里转身就往门外冲。"我先走了!"他脚步踉跄差点撞上门框,逃跑似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肖呆兔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画纸的温度。便利店的风铃还在轻轻摇晃,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得比刚才窗外那路灯还亮。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肖呆兔把剩下的泡面汤喝了个精光,脚步轻快地往酒店走,连帆布鞋踩在水洼里都觉得是首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