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冰冷的污水浸泡着手臂,那股混合着食物残渣、洗洁精和隔夜油污的浓烈气味,像一层厚重的、无形的膜,死死糊在口鼻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手指浸在浑浊的水里,摸索着抓住一个滑腻的盘子边缘,盘沿凝固的酱汁和饭粒刮擦着指腹,带来一种生理性的不适。钢丝球粗糙的网面摩擦着盘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盘子很沉。手腕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颤抖。一个没抓稳,盘子边缘猛地磕在另一个叠放的碗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啧!” 旁边正在飞快削土豆皮的老板娘猛地转过头,眉头拧得死紧,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小心点!摔碎了从你工钱里扣!” 她手里的削皮刀动作不停,土豆皮像雪花一样簌簌落下,“笨手笨脚的!这点活都干不利索!”
笨手笨脚。
又是这个词。像顾淮冰冷的指责,像苏沅无声的嘲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割着早已麻木的神经。
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喉咙口的酸气涌上来,又被我死死压下去。指甲更深地掐进盘沿凝固的酱汁里,冰凉的油腻感渗入指甲缝。我咬着牙,更用力地用钢丝球擦洗着盘底的顽固油渍。动作僵硬又笨拙。
水池里的油腻污水,因为我的动作和不断加入的脏碗碟,荡起浑浊的涟漪。一个没留神,手腕用力过猛,带着油污和泡沫的水花猛地溅起几滴,正正地甩在我的脸颊和脖颈上!
一股尖锐的、火烧火燎的刺痛感瞬间炸开!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手猛地一抖,盘子差点再次脱手。
那不是普通的冷水!那是混合了强力洗洁精、滚烫油脂和食物残渣的污水!溅在皮肤上,像被滚烫的油点子烫到,又像被强酸腐蚀,瞬间就留下几个细小的、却火辣辣疼的红点!
“活该!”老板娘瞥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带着点幸灾乐祸,“毛手毛脚的!这洗洁精烧手不知道吗?干不了趁早说!别在这碍事!”
火烧火燎的痛感在脸颊和脖颈蔓延,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眼眶瞬间就红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铺天盖地的、仿佛永无止境的羞辱和否定。笨手笨脚。毛手毛脚。碍事。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才没让喉咙里那声哽咽冲出来。低下头,更加发狠地刷着手里那个盘子,动作幅度更大,水花溅得更高,几滴污水不可避免地又溅到了手臂上,带来同样的灼痛。仿佛这种自虐般的疼痛,能抵消掉内心那更深的、名为“无用”的刺痛。
“喂!新来的!”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溅上的油污和未干的湿痕,眼神里还残留着刚才的凶狠和绝望。
是那个之前被老板娘吼着去端菜的年轻女孩。她看起来顶多十八九岁,扎着个简单的马尾辫,脸蛋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眼睛很大,此刻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老板娘那种赤裸的嫌弃和鄙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好奇。她身上那件同样沾着油污的围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你……你这样不行。”她指了指我泡在水里的手,又指了指我脸上和脖子上的红点,“那洗洁精可厉害了,溅到脸上会留印子的!” 她声音压低了些,飞快地瞥了一眼背对着我们、还在哐哐削土豆皮的老板娘,然后迅速地从自己围裙的大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给。”她飞快地把一个小东西塞到我湿漉漉、沾满泡沫的手里。
触手冰凉,带着点软膏的黏腻感。是一个很小的、扁扁的白色塑料药膏管,上面印着蓝色的字:“烫伤膏”。管身也沾了点油污,看起来用了很久。
“快抹点!不然明天更疼!”她急促地说完,又像怕被人发现似的,赶紧抱起旁边一摞刚洗好、还滴着水的盘子,匆匆撩开门帘送往前厅去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鼓励。
手里攥着那管小小的、冰凉的烫伤膏,像攥着一块滚烫的炭。冰凉的塑料管身硌着掌心,那股廉价的药膏气味混合着洗洁精的香精味,钻入鼻腔。
眼眶里那股酸涩的热意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漫了上来。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老板娘刻薄的呵斥,而是因为这猝不及防的、来自陌生人的一点点微小的善意。在这个充斥着油烟、噪音、鄙夷和否定的地方,这一点点冰凉,像黑暗里骤然划亮的一根火柴,微弱,却烫得人心尖发颤。
“磨蹭什么呢!碗堆成山了没看见?!” 老板娘不耐烦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我猛地回过神,胡乱地用沾着泡沫的手臂抹了一把眼睛,将那股酸涩硬生生逼了回去。迅速拧开那管小小的烫伤膏,挤出一点带着浓重药味的白色膏体,胡乱地涂抹在脸颊和脖子上火辣辣刺痛的地方。冰凉的膏体覆盖住灼痛,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将药膏管小心地塞进自己湿透的裤袋里。再次弯下腰,将手臂更深地探入冰冷油腻的污水里,抓住下一个滑腻的盘子。
笨拙依旧。水花还是会溅起。灼痛感时不时从手臂传来。老板娘的呵斥和嫌弃也从未间断。
但这一次,每一次挥动钢丝球,每一次忍受着手臂的灼痛和刺骨的冰冷,每一次听着那些刺耳的否定……心底深处,那枚小小的草莓发卡似乎又清晰了一点。塑料盒里那张画着举草莓火柴人的便签纸,也仿佛在角落里无声地燃烧。
我不是为了成为谁而在这里。
我是为了成为林晚。那个会为了一枚塑料发卡开心,也会为一管廉价烫伤膏而鼻酸的林晚。
洗碗。刷盘子。忍受油烟和噪音。忍受老板娘的刻薄和油污的灼痛。这是第一步。逃离那个华丽牢笼后,踩在油污里的第一步。
巨大的水池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深渊。脏碗碟源源不断地从前面送进来,带着食客留下的残羹冷炙和油腻的指痕。我像一个麻木的机器,重复着抓取、刷洗、冲水、堆叠的动作。手臂早已酸痛得失去知觉,手指被水泡得发白发皱,皮肤紧绷,关节僵硬。脸上和脖子上涂抹了药膏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的狼狈。脚上那双散发着恶臭的破胶鞋,像两个冰冷的枷锁,箍在伤痕累累的脚上,每一步移动都带来摩擦的刺痛和滑腻的不适感。
时间在巨大的噪音、浓烈的油烟和机械的重复中变得粘稠而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堆积如山的碗碟终于见了底。水池里浑浊的污水被放掉,又换上了新的、同样冰冷刺骨的自来水。但这短暂的“胜利”并未带来丝毫喘息。
“别闲着!” 老板娘的声音像催命符,“去把那些土豆削了!萝卜洗了!白菜切了!水池底下有筐!”
削土豆,洗萝卜,切白菜……更琐碎、更磨人的体力活接踵而至。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蔬菜上的泥土,手指冻得几乎握不住削皮刀。锋利的刀刃好几次差点划破僵硬的手指。切白菜时,沉重的菜刀震得发麻的手腕一阵阵酸痛。
汗水混合着溅起的冷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又被厨房里闷热的湿气蒸腾着,黏腻不堪。空气里浓重的油烟味、生腥气、洗洁精味和汗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
那个叫小慧的女孩偶尔会匆匆跑进后厨,端走切好的配菜或者刚出锅的菜肴。她每次进来,目光都会飞快地扫过我,带着点担忧和欲言又止。有一次,她趁着老板娘在灶台边大声呵斥小厨师的间隙,飞快地塞给我一个温热的、用塑料袋包着的白面馒头,低声说:“快吃两口!早上就没见你吃东西!”
馒头温热粗糙的触感透过塑料袋传到掌心。胃里早已饿得只剩下冰冷的绞痛。但我只是摇了摇头,哑着嗓子低声说:“……谢谢。我…等会儿。” 老板娘刀子似的目光随时会扫过来,我不敢。这份工,是我唯一的浮木,我不能在第一天就留下“偷懒”的把柄。我将馒头小心地塞进了围裙口袋,紧挨着那管小小的烫伤膏。
小慧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端起菜又匆匆跑了出去。
饥饿感像一只冰冷的爪子,在胃里反复抓挠。身体的疲惫和酸痛累积到了顶点,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手都像在对抗无形的重压。意识在巨大的噪音和体力透支的边缘飘忽。
终于,在前厅喧嚣声浪渐渐平息、送进来的脏碗碟速度明显放缓时,老板娘叉着腰站在厨房中央,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行了!收尾!把地拖了!灶台擦了!垃圾倒了!弄干净点!”
拖地。
我看着脚下那片覆盖着厚厚油污、湿滑黏腻、混合着菜叶碎屑和污水的地砖,感觉双腿像灌满了铅。
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同样沾满油污的红色塑料桶和一个拖把。拖把头浸在浑浊的脏水里,散发着一股馊味。
我默默地走过去,拎起沉重的塑料桶。冰冷油腻的桶壁贴着皮肤。走到后门——一个狭窄的、堆满空纸箱和废弃油桶的小巷口。将桶里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混合物,“哗啦”一声倒进一个巨大的、同样污秽不堪的绿色垃圾桶里。浓烈的酸腐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眼花。
然后,接上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混入刺鼻的廉价消毒液。将拖把浸进去,用力搅动。冰冷的水花溅到裤腿上。
开始拖地。沉重的、吸饱了脏水的拖把在油污厚重的地面上艰难地移动,每一次推动都像是在和一层凝固的胶水搏斗。滑腻的触感透过拖把杆传到手心。弯腰,用力,推动。腰背的酸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汗水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砸在油腻的地面上。
就在我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拖动拖把,试图清理灶台下方一片顽固的油污时,身体因为过度疲惫而猛地一晃,脚下一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手里沉重的拖把也脱手飞出!
眼看就要重重摔在油腻湿滑的地面上,后脑勺即将撞上冰冷坚硬的灶台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沾着面粉和油星的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我拽了回来!
我踉跄着站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眼前阵阵发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是那个叫老李的壮实厨师。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手里还捏着一把葱花。他皱着眉,脸上横肉抖了抖,眼神里没有刚才在门口的嫌弃,反而带着点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看着点!” 他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松开了手,力道大得让我胳膊一阵发麻,“摔死了算谁的?毛手毛脚!” 吼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到灶台另一边,哐哐地剁起肉来。仿佛刚才那一下援手只是顺手为之。
老板娘闻声转过头,叉着腰,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又怎么了?让你拖个地都能摔跤?真是……” 她后面的话没骂出来,目光扫过我惨白的脸和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又扫了一眼地上那滩被拖把带出的浑浊污水,最终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弄完!看着就烦!”
我深吸几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和浑身的虚脱感。弯腰捡起沉重的拖把。手臂被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但刚才那一下被拽回来的力量感,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短暂地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绝望。
继续拖地。更小心,也更用力。直到最后一块地砖上的油污被稀释成一片浑浊的水渍。
当所有的“收尾”工作终于结束,后厨只剩下巨大的抽油烟机还在发出疲惫的轰鸣时,我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双腿像面条一样发软,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后背的衣衫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脸上、脖子上被污水溅到的地方,在药膏覆盖下依旧隐隐作痛。
老板娘叉着腰,像验收战场的将军,挑剔的目光扫过湿漉漉的地面、擦过的灶台(依旧残留着顽固的油垢)、堆叠整齐的碗碟和清洗过的蔬菜筐。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满意,但大概是看在我确实没停过手的份上,没再骂人。
“行了!”她一拍大腿,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跟我来!”
她撩开油腻的塑料门帘,带着我穿过依旧弥漫着食物残渣气息的前厅(桌椅已经简单收拾过,地面同样湿滑),走向更里面。楼梯间狭窄陡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息。楼梯是简陋的水泥台阶,边缘磨损得厉害。
爬上二楼。走廊狭窄昏暗,墙壁斑驳,糊着旧报纸。空气里是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老板娘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吱呀作响、油漆剥落的木门。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霉味和廉价空气清新剂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非常小。大概只有七八个平方。靠墙放着两张破旧的、光秃秃的木板床,中间只有一个狭窄的过道。床板上没有床垫,只铺着薄薄的、洗得发白的旧褥子。一扇小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窗户,透进外面路灯微弱的光线。墙角堆着几个看不清是什么的杂物纸箱。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光秃秃的灯泡,拉绳垂下来。
“喏,你就睡这张。”老板娘指了指靠门那张看起来更破旧一点的床板,语气平淡得像在指一个储物柜,“被褥自己铺。洗手间在走廊那头,公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依旧湿漉漉、沾着油污的头发和衣服,还有赤着套在破胶鞋里的脚,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脏死了!赶紧去洗干净!别把我这屋子弄得更埋汰!明天早上五点,准时到后厨!晚一分钟就滚蛋!”
她说完,不再看我,转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个散发着浓重霉味和灰尘气息的、狭窄冰冷的房间里。
空气死寂。只有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声和楼下厨房最后一点收拾的声响。
疲惫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罢工。我挪动脚步,走到那张光秃秃的床板前。破旧的褥子散发着一股陈年的、并不好闻的气味。但我顾不上这些了。
放下怀里一直紧紧抱着的、那个沉甸甸的廉价塑料储物盒。盒子边缘沾上了油污和水渍。
我脱下那双散发着恶臭的破胶鞋。脚底被磨破的伤口和胶鞋粗糙边缘摩擦的地方,早已红肿不堪,火辣辣地疼。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又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从湿透的裤袋里,掏出那管小小的、沾着油污的烫伤膏,还有那个被塑料袋包裹着、已经冷透变硬的馒头。将它们轻轻放在塑料盒旁边。
最后,我蹲下身,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掀开了那个廉价塑料储物盒的盖子。
旧书,泛黄的照片,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都在。还有那个印着招财猫的、空空如也的红色塑料存钱罐。
我的手指在最底层摸索着,穿过那些带着遥远记忆气息的旧物,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小小的、坚硬的、带着微弱体温的轮廓。
是那枚褪色的草莓发卡。
我把它拿了出来。塑料的草莓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鲜红,哪怕边缘已经磨损。
指尖轻轻抚过那冰凉的塑料表面,粗糙的磨损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
我抬起头,环顾这个狭窄、破旧、散发着霉味的小房间。冰冷的木板床,斑驳的墙壁,蒙尘的窗户……这是林晚的地方。用三百七十八块五毛和一天的油污汗水换来的、暂时的栖身之所。
不是替身。
不是赝品。
不是“脏了”需要被处理掉的物品。
我是林晚。
我将那枚小小的草莓发卡,紧紧地、紧紧地攥在了手心。粗糙的塑料边缘深深硌进皮肤,带来清晰的痛感。然后,我把它小心地、藏进了贴身的口袋里,紧挨着心脏的位置。
冰冷的空气包裹着疲惫到极致的身体。
胃里因为那个冷硬的馒头而不再那么绞痛。
脸颊和脖子上的灼痛在药膏的作用下似乎也减轻了些。
脚底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
我脱下湿透冰冷的外衣,只穿着同样湿冷的里衣,蜷缩着躺在那张光秃秃、散发着霉味的木板床上。薄薄的旧褥子根本隔绝不了床板的坚硬和冰冷。寒意像无数条冰冷的蛇,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
身体冷得发抖,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寒冷中渐渐模糊。
就在这半睡半醒、意识昏沉的边缘,楼下前厅的方向,似乎隐隐传来一阵电话铃声。紧接着,是老板娘那特有的大嗓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某种异样的恭敬?
“……喂?……啊?顾先生?……哦哦,找人是吧?……叫什么?……林晚?……没、没印象啊……我们这小店,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新来的?没有没有!这两天没招新人!……哎,好好,您放心,要是看到一定告诉您……”
“顾先生”三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进我昏沉的意识!
所有的寒冷、疲惫、酸痛瞬间退去!一股更刺骨、更令人窒息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声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窒息般的闷痛!攥在手心里的那枚草莓发卡,似乎也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他……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