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第三次从那棵石榴树旁经过时,余光瞥见地理老师正举着温度计,专注地对准她的窗台。老人微微眯起眼睛,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他抬手往上推了推,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案发地温度有点异常,比周围低了零点五度。”说着,他把温度计转向小葵,水银柱稳稳停在23.5度的位置。而阿圆手里那个便携式温度计,则清清楚楚显示当前气温是24度。
“可能是樱花酥蒸发吸热吧……”小葵嘴上这么说着,话音却忽然顿住。阳光洒在窗台上,一道细小的划痕映入眼帘,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她踮起脚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指尖顿时沾了几粒银色的闪粉。
“嘶——”阿圆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陡然拔高,“我想起来了!上周有只白爪子野猫总在屋顶转悠——”
“不可能。”陈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气冷静得不容置疑。众人抬头,只见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里举着一个绑在晾衣杆上的手机,“我装了监控。”
手机屏幕亮起,画面正播放在凌晨四点的场景。月光如水般洒在窗台上,空无一人,樱花酥静静躺在瓷盘里,散发着微弱的光泽。然而,当进度条推进到04:17时,画面突然模糊了一帧,就像老旧电视机信号不稳时出现的雪花屏一般。短短一瞬后,画面恢复,而最边上的那块樱花酥已经消失不见。
“见鬼了?”阿圆瞪大了眼睛,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是无人机。”陈暮果断反驳,随即把画面放大,指着窗框边缘的一处极淡痕迹,“看,这螺旋桨的气流划痕很明显。有人用了最低悬停模式,还配备了机械臂——”
“找到了!”阿满的声音忽然插入,从石榴树后冒出脑袋,手里举着一个亮闪闪的小物件,“卡在树杈上的!”
那东西只有拇指大小,是个金属爪钩。顶端沾着些许樱花酱,连接处缠绕着几根纯白色的毛发。
傍晚6:48,院子里弥漫着紫苏叶和醋饭的香气,小葵端着一锅樱花饭团挨个盛给众人。“所以,是白猫操纵无人机偷点心?”她随口开了句玩笑,却引得全场一阵沉默。
陈暮低头摆弄着微型爪钩,镊子夹住它翻来覆去地检查。“机械部分有改装痕迹,这种精度绝对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产品……”
“白猫是替身!”阿圆猛地拍桌,震得碗里的梅干跳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就在这时,赵奶奶养的八哥突然扑腾起来,扯着嗓子喊:“工资三千八!工资三千八!”
“嗯?”地理老师慢悠悠地掏出激光笔,在墙上投出一张气象图,“三千八百米是民用无人机限飞高度,昨晚东南风风速三米四每秒,会影响悬停稳定性。”
小窝听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正在喂猫的陈暮,“你之前说回车键不吃甜食,除非是阿满做的?”
“它小时候被阿满用猫薄荷饼干救过,”陈暮一边挠着橘猫下巴,一边随口应道,“从此对甜点挑剔得很……等等。”他的动作骤然僵住,眼神变得复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阿满身上。甜点师正低头用筷子尖蘸着樱花酱,在盘子里画着奇怪的符号。察觉到气氛凝固,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姐,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春天,有位客人订了五十盒樱花酥,说是用来祭祖?”
阿圆手里的饭团“啪嗒”掉到桌上,声音略显颤抖:“那个怪阿姨?说什么‘要小时候的味道’的?”
“她留的名片。”阿满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的烫金字体已经斑驳脱落,但仍能辨认出内容——
【昭和风甜点研究所 · 羽生晴子】
次日清晨7:15,小葵被连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晨光斜斜地洒在窗台上,原本放樱花酥的位置现在多了一个精致的桐木盒,盒盖上用工整的金漆画着一朵八重樱。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码着九块樱花酥——比失窃的还要多一块。点心旁边躺着一张和纸便签,毛笔字迹整洁得像印刷的一样:
【抱歉惊扰各位。家母晚年唯一的心愿,是复刻1947年长崎的樱花酥配方。昨夜终于确认贵处的腌渍樱花来自旧时庭树。奉上薄礼,望海涵。】
便签背面还有小小的一行字:
P.S. 贵院的石榴树与熊本城遗迹的品种相同,建议施磷酸二氢钾。
小葵拿起最上面那块点心咬了一口,先是樱花的清苦,随后泛起奇妙的牛奶甜香。她怔了怔,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夜半梦半醒时听见的“哒哒”声,像是木屐踩过瓦片。
窗外,回车键正蹲在石榴树最高的枝头,警惕地盯着某片晃动的树叶。树下的泥土里,半个带螺纹的金属零件静静地躺着,在朝阳下闪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