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尖锐的痛楚猛地搜住了她,比此刻横在面前的剑锋更冷,更利!
心脏的位置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绞痛!是那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烙印,是魂魄撕裂的代价在此时刻骨的提醒。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痛呼出声。
这痛楚,却点燃了她眼底沉寂的火焰!
儿时一个姓左的道士来到她家说她天生凤命。什么凤命,什么胎穿!不过是一场空!
既然宿命依旧,既然还要重蹈那历史被轻贱、被赐死的覆辙,那不如就在此刻,干干净净地结束!这样说不定就能回到现代,也不用连累母亲和兄长
甄宓(洛神).“成王败寇,自古通理,甄宓只求,魂归故国……”
求死之念如野火燎原。就在曹丕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在他因她眼中陡然爆发的决绝而微怔的刹那,甄宓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抬手,竟是不顾一切地抓向那横在眼前的、冰冷的剑柄!
她快,曹丕更快!
战场上淬炼出的本能远超思维。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千钧一发之际,曹丕握剑的手腕猛地一沉一收!那柄杀人的利器如同有生命般,带着一道冰冷的弧光,瞬间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
只在她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留下冰冷的触感和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颈上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痕。
差之毫厘!曹丕握着剑,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
那双刚刚还荒芜平静的眼睛,此刻燃着两簇冰冷的、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玉石俱焚的绝望,是不肯低头的桀骜!这眼神,比他见过的任何战场上的拼死反扑更让他心惊!她竟敢!她竟敢当着他的面夺剑自战!这哪里是俘虏?分明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贞烈之人!
震惊、暴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被那绝望火焰灼伤的奇异悸动,在他胸中猛烈冲撞。
你——!”他怒喝出声,却不知该斥责什么。
就在这时,那倔强挺直的身影猛地一晃。心口的剧痛终于冲垮了意志的堤防,她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身体软软地向一旁倒去,如同被狂风折断的玉兰枝。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曹丕猛地一步抢前,在她彻底倒地之前,伸臂一揽!那纤细得惊人的、带着惊人滚烫温度的身体便落入了他的臂弯。
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又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头莫名一室。隔着冰冷的甲胄,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和渗出的冷汗。
柔荑上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裳,也滴入他的心湖,泛起涟漪。
“医官!”曹丕抱着怀中昏迷的人,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分辨的焦灼,朝着阶下厉声喝道,
“传医官!快!”
他打横抱起那失去意识的女子,转身就要往府内疾步走去。玄色披风卷过冰冷的石阶,也卷起了几片零落的海棠残瓣。
刚转过一道回廊,迎面撞上一人。
“二兄?”
一个温厚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与讶异。曹丕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来人是曹彰,曹家真正的四公子,他一母同胞弟弟。他站在厅堂门口,—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显然也是刚入城不久。
曹彰的目光越过兄长宽阔的肩背,落在他怀中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陌生女子脸上,带着询问。
“别愣了,快去传医师”
曹丕抱着甄宓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没有解释,只是侧过头,下颌线条绷得更紧。
随即,他不再停留,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女子,大步流星地穿过跪伏的人群,踏过散落着残破珠玉与织锦的地面,身影迅速消失在厅堂深处幽暗的回廊尽头。
唯有他玄甲上沾染的尘土气息和怀中女子衣袂间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冷香气,还滞留在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诶,二兄……”
曹彰站在原地,望着兄长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深邃的眼眸中若有所思。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呜咽着卷起地上的尘埃,厅堂内依旧跪伏着瑟瑟发抖的俘虏,无人敢抬头,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是一道稍纵即逝、却又令人莫名心悸的冷冽刀光。
枯瘦的手指从甄密纤细的手腕上移开,眉头紧锁,对着榻边沉默伫立的曹丕深深一揖:
“将军,这位女郎·……脉象虚浮散乱,似有沉疴暗伏,心脉尤为屏弱。此番急痛
攻心,气机逆乱,方致昏厥。需静养调理,万不可再受刺激。”医官的声音带着迟疑,最终只归结为‘急痛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