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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腰之如痴如梦

乔慈警觉地望去,只见魏劭站在窗前,手持铜镜,正借着月光向她传递信号。镜光闪烁有规律:三长两短,重复三次。

这是他们从前在战场上用的暗号,意为"有埋伏,勿轻举妄动"。

乔慈迅速拿起自己的铜镜,回应道:"明白,小心。"

魏劭似乎松了口气,又用镜光传递了几个简单的信息:"药有效"、"拖延时间"、"信周毅"。

正当交流进行时,苏婉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魏劭身后。乔慈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影缠上魏劭的肩膀,而他瞬间变得僵硬,眼神空洞地转过身,跟着苏婉清离开了窗口。

镜光消失,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乔慈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行动...

婚礼前夜,乔慈彻夜未眠。她将龙舌草和雪灵芝研磨成粉,装入香囊贴身携带。周毅派人送来密信,称已在城外布置好接应,只等她信号。

黎明时分,春杏匆匆进来:"夫人,侯爷派人传话,让您今日务必出席下聘仪式。"

乔慈手指一颤,针尖刺破指尖,一滴鲜血落在白色绢帕上,晕开如红梅。

"知道了。"她平静道,将染血的绢帕折好收起,"去把我那件红色褙子拿来。"

红色,喜庆的颜色,也是血的颜色。

下聘仪式在正午举行。魏府中门大开,红毯铺地,喜乐喧天。乔慈牵着魏襄缓步走入正厅,全府上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尴尬——正妻出席丈夫另娶的聘礼仪式,这是何等的羞辱。

魏劭高坐上首,一身靛蓝锦袍,面无表情。苏婉清站在他身侧,粉衣似霞,笑靥如花。见乔慈进来,她故意往魏劭身边靠了靠,眼中满是得意。

"姐姐来了。"苏婉清声音甜得发腻,"还以为姐姐身体不适,不会来了呢。"

乔慈不理会她的挑衅,向魏劭福了福身:"恭喜侯爷。"

魏劭眼神空洞,只是微微点头。但乔慈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左手正紧紧攥着扶手,指节发白——这是他在极力抵抗控制的迹象。

聘礼一箱箱抬进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田契房契...排场之大,堪比当年娶乔慈之时。府中老仆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劭哥哥对我真好。"苏婉清拿起一对翡翠镯子把玩,"听说这是姐姐当年的聘礼之一?"

这句话如一把尖刀,直插乔慈心口。她强忍痛楚,面色如常:"苏姑娘喜欢就好。"

仪式进行到一半,魏襄突然挣脱母亲的手,跑到魏劭面前:"爹爹!抱抱!"

苏婉清脸色一沉,伸手想拦,魏劭却已经本能地弯腰抱起女儿。小丫头搂着父亲的脖子,突然指着苏婉清大叫:"坏!黑黑咬爹爹!"

全场哗然。苏婉清强颜欢笑:"小孩子胡说什么..."

"不黑黑!"魏襄倔强地摇头,小手摸上魏劭额角的伤疤,"爹爹痛痛...她弄的!"

魏劭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乔慈趁机上前:"侯爷,襄儿近日总做噩梦,说看到苏姑娘身上有黑雾..."

"荒谬!"苏婉清厉声打断,随即又恢复柔弱,"劭哥哥,我好心救人,却要受这等污蔑..."

魏劭的眼神又开始恍惚,黑雾似乎重新笼罩了他的神志。他木然地将魏襄还给乔慈:"孩子不懂事,别让她胡闹。"

乔慈接过女儿,在交接的瞬间,她迅速将香囊中的药粉弹入魏劭袖中。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根据古籍记载,魂引之术需在婚礼前夜再次加强,而解药必须在此之前服下。

回房后,乔慈立刻让春杏去请老夫人。

"慈儿,你确定要这么做?"老夫人听完她的计划,眉头紧锁,"太危险了。"

乔慈将魏襄搂在怀中:"祖母,我们没有选择。明日婚宴,北狄就会攻城。若侯爷不能及时清醒..."

老夫人长叹一声,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这里面藏着一味奇药,名唤'回魂散',服下可保神志清明十二个时辰。但代价是...之后会昏睡三日。"

乔慈接过玉镯,轻轻一拧,果然露出中空的夹层,里面有些许白色粉末。

"明日我会命人在侯爷酒中下解药。"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见机行事吧。"

夜幕降临,魏府张灯结彩,为明日的大婚做准备。乔慈哄睡魏襄,独自坐在铜镜前。镜中女子面容憔悴,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火焰。

"夫人。"周毅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一切准备就绪。明日婚宴,我们的人会混在乐师中。一旦北狄攻城,立刻发信号。"

乔慈点头:"侯爷那边呢?"

"药已下在他的晚膳中。但巫术根深蒂固,恐怕..."

"我明白。"乔慈打断他,"明日无论如何,先确保襄儿安全。"

周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消失在夜色中。

婚礼当日,魏府宾客盈门。许多人都是冲着看热闹来的——魏侯休妻另娶的戏码,可不是天天能见到的。

乔慈一身素衣出席,在满堂红妆中格外扎眼。魏襄被老夫人抱在怀里,不安地扭动着。

"新娘子到——"

随着喜娘的高呼,苏婉清凤冠霞帔,袅袅婷婷地走入正厅。宾客们发出赞叹声——确实是个美人。

魏劭站在喜堂中央,面无表情。当苏婉清走到他身边时,他的右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一拜天地——"

仪式开始。乔慈站在角落,冷眼旁观这对"新人"行礼。就在二拜高堂时,城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北狄攻城了!

宾客们顿时骚动起来。苏婉清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故作惊慌地抓住魏劭的手臂:"劭哥哥,怎么回事?"

魏劭眼神恍惚,但在号角声中似乎挣扎着要清醒过来。乔慈知道时机已到,大步走到厅中央:"诸位不必惊慌。北狄攻城早在预料之中,杨将军已带兵在城外埋伏多时!"

"乔慈!"苏婉清厉喝,"你胡说什么?"

乔慈不理会她,直视魏劭的眼睛:"侯爷,您还记得黑石谷的真相吗?救您的不是苏婉清,而是乔家旧部!她是北狄派来的奸细,用巫术控制了您!"

"胡说八道!"苏婉清尖叫,"劭哥哥,她嫉妒我们,污蔑我!"

魏劭抱头蹲下,似乎痛苦不堪。乔慈趁机取出准备好的证据——从魏劭寝室偷出的血符、北狄匕首和那块诡异的黑石。

"这些是从侯爷床下暗格找到的!苏婉清用这些施展魂引之术,控制侯爷心智!"乔慈高举证据,"诸位请看,这是北狄巫术特有的符咒!"

宾客们哗然。苏婉清见事情败露,突然狂笑起来:"晚了!魏劭已经服下最后的引子,马上就会完全听命于我!"她转向魏劭,声音变得诡异而空洞,"杀了她!杀了乔慈!"

魏劭浑身颤抖,缓缓站起,眼中黑雾弥漫。他抽出佩剑,一步步走向乔慈。

"侯爷!"乔慈不退反进,"醒醒!看看我,我是慈儿啊!"

魏劭的剑尖抵上乔慈的咽喉,却迟迟没有刺入。他的手剧烈颤抖,眼中黑雾与清明交替闪现。

"劭哥哥!快动手!"苏婉清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魏襄突然从老夫人怀中挣脱,跌跌撞撞地跑向魏劭:"爹爹!不要杀娘!"

稚嫩的童声如一道闪电,劈开了魏劭眼中的黑雾。他猛地丢下剑,抱头跪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啊——!"

苏婉清见状,面容瞬间扭曲。她的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声音也变得非人般刺耳:"废物!既然如此,我就亲手了结你们!"

她双手成爪,黑雾凝聚成实质般的利刃,向乔慈母女扑来。千钧一发之际,魏劭猛地跃起,用身体挡在妻女面前!

"慈儿...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随即与苏婉清缠斗在一起。

乔慈抱起魏襄,却不退反进。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正是周毅给她的那把刻有北狄文字的匕首,直指苏婉清:"你的把戏结束了!"

苏婉清看到匕首,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有祭司匕首?!"

"因为真正的北狄祭司已经伏诛!"周毅带人冲了进来,"苏婉清,你的同伙全都落网了!"

苏婉清厉啸一声,黑雾暴涨。她一把抓过身旁的侍卫,竟活生生将其吸成干尸!宾客们惊恐逃窜,场面大乱。

"她不是人!是北狄养出来的怪物!"周毅高喊,"保护夫人和小小姐!"

魏劭趁机夺过一把长枪,刺向苏婉清后心。她闪身避开,黑雾化作长鞭抽向魏劭。两人战作一团,所过之处,梁断柱折。

乔慈将魏襄交给春杏,自己捡起魏劭掉落的佩剑,伺机加入战局。她注意到苏婉清每次施展巫术,手腕处的黑雾都会有一瞬间的凝滞——那是破绽!

"侯爷!攻她左腕!"乔慈高喊。

魏劭会意,一个假动作后突然变招,长枪直刺苏婉清左腕。她惨叫一声,黑雾顿时消散大半。

乔慈抓住机会,飞身上前,北狄匕首精准地刺入苏婉清心口!

"啊——!"苏婉清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开始崩解,"你们...杀不死我...魂引之术...已经..."

她的话没能说完,整个人便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嫁衣。

魏劭踉跄几步,跪倒在地。他眼中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久违的清明目光:"慈儿...襄儿..."

乔慈扑过去抱住他:"我们在这里,我们都好好的..."

魏劭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对不起...我差点..."话未说完,他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侯爷!"乔慈惊慌地看向周毅。

周毅探了探魏劭的脉搏:"巫术反噬,加上强行挣脱的伤害...情况不妙。"

城外杀声震天,北狄大军正在攻城。但此刻乔慈眼中只有昏迷不醒的丈夫。她擦去眼泪,挺直腰背:"春杏,带襄儿去密室。周叔,麻烦你协助杨将军守城。"

"夫人您呢?"

乔慈轻轻抚过魏劭苍白的脸:"我守着他。他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

战事持续了一整夜。乔慈守在魏劭床前,用湿巾擦拭他不断渗出的冷汗。他的体温忽高忽低,时而痛苦呻吟,时而呢喃着她的名字。

天亮时分,杨忠派人来报:北狄大军已退,俘虏供认此次行动是苏家与北狄祭司的阴谋,目的就是通过控制魏劭夺取边关。

"侯爷怎么样了?"杨忠亲自来询问。

乔慈摇头:"还在昏迷。医官说...说可能..."

杨忠不忍看她红肿的双眼,低声道:"夫人保重。侯爷身经百战,定能挺过来。"

乔慈谢过他,继续守在床前。她取出老夫人给的"回魂散",小心地喂魏劭服下。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三日过去,魏劭仍未醒来。乔慈憔悴得不成人形,却不肯离开半步。魏襄被春杏带来,小丫头看到父亲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爹爹睡觉觉...不起来..."

乔慈抱起女儿,轻声安慰:"爹爹太累了,让他多睡会儿。襄儿乖,不吵爹爹。"

第四日清晨,乔慈正靠在床沿打盹,突然感觉有人轻抚她的头发。她猛地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清明的眼睛。

"慈儿..."魏劭声音虚弱,却无比清晰,"我回来了。"

乔慈的眼泪瞬间决堤。她伏在魏劭胸前,哭得像个孩子。所有的坚强、所有的谋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朴实的喜悦——她的丈夫,她的爱人,终于真正回来了。

魏劭轻抚她的背,眼中满是愧疚与心疼:"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乔慈摇头,泪中带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窗外,朝阳初升,照亮了历经劫难的魏府。院中那株梨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救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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