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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春杏跌跌撞撞跑进来，脸上泪痕交错，"大军...大军回来了..."

乔慈手中的梳子"啪"地落地："兄长呢？"

春杏泣不成声。乔慈推开她，赤脚奔向前厅。院中侍卫婢女个个面色凝重，见她来了，纷纷让路。

前厅中央，魏劭单膝跪地，铠甲上满是血迹和刀痕。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眼中是乔慈从未见过的痛苦与悔恨。

在他身后，两名士兵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全身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只苍白的手。

乔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不用掀开白布也知道那是谁。

"慈儿..."魏劭声音嘶哑，竟唤了她的小名，"你兄长他...为救我..."

乔慈颤抖着爬到担架前，轻轻掀开白布一角。乔烨安详的面容映入眼帘，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他胸前一个狰狞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衣甲上的血迹仍触目惊心。

"他说...希望两家恩怨能在我们手中终结。"魏劭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

乔慈将脸贴在兄长冰冷的额头上，泪水无声滑落。恍惚中，她想起乔烨临行前给她的布包。她从怀中取出，递给魏劭。

魏劭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残缺的玉佩——正是当年那场致命战役中，魏劭父亲赠予乔烨父亲的信物，后来在战场上碎裂，一半随魏父下葬，另一半不知所踪...

"原来...他一直保存着..."魏劭握紧玉佩，指节发白。

乔慈抬头看他，泪眼朦胧中，她第一次看见这个铁血男人眼中闪烁的泪光。

灵堂内，白烛高烧，香烟缭绕。乔烨的遗体安放在中央，身着戎装，面容平静如睡。乔慈跪在灵前，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她已经这样跪了一整夜，膝盖失去知觉，泪水早已流干。

一阵冷风从门外卷入，吹得烛火摇曳。乔慈打了个寒颤，却不愿起身去关窗。忽然，一件厚重的毛氅轻轻落在她肩上。她微微侧头，看见魏劭站在身后，眼下青黑，显然也一夜未眠。

"天冷。"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乔慈拢了拢毛氅，没有道谢，也没有拒绝。魏劭在她身旁跪下，取过一叠纸钱，默默投入火中。两人就这样并肩跪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纸钱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在灵堂内回荡。

天色渐明，府中开始有了人声。魏劭终于开口："我已命人去乔家报丧。"

乔慈手指一颤，几张纸钱飘落在地："父亲年事已高，怕是受不住这打击..."

"我亲自写了信。"魏劭顿了顿，"称乔烨为救我与敌军力战而亡，是魏家的大恩人。"

乔慈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魏劭避开她的目光，继续道："葬礼按魏家嫡系规格办，三日后下葬。"

这样的安排远超乔家作为"罪臣"应得的礼遇。乔慈知道，这是魏劭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多谢侯爷。"她轻声道。

魏劭摇头："不必谢我。若非你兄长，现在躺在灵堂上的就是我。"他站起身，"你歇息片刻吧，老夫人一会儿要来上香。"

乔慈确实累极了，但她还有一事要做。等魏劭离开后，她从怀中取出兄长临行前交给她的那半块玉佩，轻轻放入乔烨交叠的手中。

"兄长放心，我一定会查清当年真相..."她俯身在乔烨耳边低语，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三日后，乔烨的葬礼隆重举行。魏府正门大开，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吊唁。魏劭一身素服，亲自站在灵前迎客。乔慈则在内室接待女眷，面色苍白却举止得体。

"听说是乔公子替魏侯挡了致命一箭？"一位夫人小声问道。

"可不是嘛。"另一人接话，"魏侯亲自抱着他的遗体回营，一路都不让别人碰..."

乔慈听在耳中，心头微热。她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魏劭站在灵柩旁，亲手为乔烨整理遗容。那个曾经对乔家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眼中满是沉痛的敬意。

葬礼结束后，乔慈独自回到房中，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少夫人！"小桃的尖叫声引来了众人。

乔慈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将她抱起，那怀抱温暖而熟悉。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只听见魏劭焦急的声音："医官！快传医官！"

再次清醒时，乔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老夫人坐在床边，魏劭则站在窗边，背影僵硬。

"醒了？"老夫人和蔼地拍拍她的手，"可吓坏我们了。"

乔慈挣扎着要起身："妾身失礼了..."

"躺着别动。"老夫人按住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慈儿啊，你可知道自己有喜了？"

乔慈一时没反应过来："有喜？"

"是啊，医官说已经两个月了。"老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我们魏家终于有后了！"

乔慈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难以置信地看向魏劭。魏劭仍然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却不再那么紧绷。

"侯爷..."她轻唤。

魏劭转过身，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你...好好休息。"说完便大步离去，留下乔慈一头雾水。

老夫人叹气道："别理他，这是高兴傻了。"她压低声音，"前线带回来的俘虏招供了，当年那场战役确实另有隐情。劭儿这几天一直在查这事。"

乔慈心头一跳："什么隐情？"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听说与陈留那边有关。"老夫人神秘地说，"劭儿已经派人去陈留调查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春杏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夫人！少夫人！不好了！郑小姐打伤了守卫逃走了！"

老夫人脸色顿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她还...还去了您的院子..."

老夫人和乔慈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什么。老夫人急道："快！我的药！"

众人赶到松鹤堂时，只见郑楚玉被几名侍卫按在地上，面目狰狞。地上打翻的药碗还冒着热气，一名医官正在检验。

"果然有毒！"医官惊呼，"是断肠散，服下立毙！"

郑楚玉尖声大笑："老不死的！算你命大！"她恶狠狠地瞪向乔慈，"还有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魏劭闻讯赶来，见此情景，脸色阴沉如铁："楚玉，我待你不薄，你为何..."

"待我不薄？"郑楚玉歇斯底里地尖叫，"我父母为魏家而死，你却娶了仇人之女！我恨乔家，更恨你！"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乔慈扑去。

魏劭闪电般挡在乔慈面前，一掌将郑楚玉击倒在地。侍卫们立刻将她制服。

"押下去，严加审问！"魏劭厉声道。

郑楚玉被拖走时，仍在嘶吼："魏劭！你以为乔慈是什么好东西？她和她兄长一样，都是来报仇的！你父兄就是乔家害死的！她肚子里的孽种也会要你的命！"

声音渐渐远去，屋内一片死寂。乔慈脸色惨白，下意识护住腹部。魏劭转身看她，眼神复杂。

"侯爷..."乔慈声音微颤，"妾身绝无..."

"我知道。"魏劭打断她，声音出奇地柔和，"你休息吧。"

当晚，魏劭破天荒地来到乔慈房中。乔慈正在灯下缝制婴儿衣物，见他进来，忙要起身。

"别动。"魏劭按住她的肩，在她身旁坐下，"...缝什么呢？"

乔慈有些局促地展示手中的小衣服："想着孩子出生后..."

魏劭拿起一件已经做好的小肚兜，上面绣着平安纹，针脚细密整齐。他轻轻抚过那些纹路，突然道："我今日审了郑楚玉。"

乔慈手指一颤，针尖刺破指尖，渗出一滴血珠。魏劭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针线，取出手帕为她按住伤口。

"她招认了。"魏劭继续道，"与北狄勾结是真，陷害乔烨是真，在凯旋宴上下毒也是真。"他顿了顿，"但她坚持说，当年我父兄之死确实与乔家有关。"

乔慈抬头看他："侯爷信吗？"

魏劭沉默良久："...我不知道。但我已派人去陈留调查，很快会有结果。"

两人相对无言。烛火摇曳中，乔慈注意到魏劭眼下青黑更重，显然多日未好好休息。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侯爷也该保重身体。"

魏劭一怔，随即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谁也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安宁。

几日后，乔家父母前来吊唁乔烨。乔父见到女儿，老泪纵横。乔母则抱着女儿，哭得几乎昏厥。魏劭亲自接待，态度恭敬得让乔父都感到意外。

"乔公。"魏劭郑重行礼，"乔烨为救我而死，魏某此生难忘。今后乔家若有需要，魏某定义不容辞。"

乔父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女婿，长叹一声："烨儿求仁得仁，侯爷不必挂怀。"他犹豫片刻，又道，"关于当年那场战役..."

"父亲。"乔慈突然打断，"侯爷已在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您和母亲远道而来，先歇息吧。"

乔父会意，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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