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洞口的浓烟渐渐变得稀薄,如同他们最初诱敌的计划一样,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炎红砂捂着口鼻,焦灼地望着那幽深寂静、毫无动静的洞穴深处,最终摇了摇头。
罗韧当机立断,与木代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压低身体,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豹,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摸入了洞穴。
洞内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烟熏火燎的呛人气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腐朽和某种非人存在的阴冷。
那个白发女人蜷缩在角落,似乎被持续的浓烟折磨得虚弱不堪,原本就空洞的眼神更加涣散。
木代瞅准时机,身形如电,迅捷地欺身而上,利用巧劲和预先准备好的绳索,迅速将女人制住。
她立刻掏出哨子,放在唇边,吹出了一短一长代表成功的信号。
尖锐的哨音在洞穴内回荡。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松懈瞬间,那本已虚弱的白发女人猛地抬起头,喉咙里爆发出一种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穿透力极强的尖锐音波。
那声音仿佛能直接撕裂灵魂,木代只觉得脑中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制住女人的手不由得一松。
——
另一边的一万三他们看见下方的丛林升起浓烟,但不等他们想明白所以然,野人就突然从洞穴里跑出来飞身而下。
曹严华凑过来,眯着眼看了半天:“诶她朝那边去了!”
江照见状有些疑惑的附和道:“还真是。”
曹严华思来想去,突然大露喜色:“我明白了,村里人组织猎户进山救咱们来了,这是在生火做饭呢!”
江照却皱起眉头,觉得那烟柱的颜色和规模都有些不对劲:“那生火做饭的烟……也没这么大、这么黑啊……”
一直沉默观察的江月,清冷的声线打破了他们的猜测:“是罗韧。”
“罗罗罗哥?!” 曹严华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江照则是瞬间狂喜,激动地一把拉住江月的胳膊晃了起来:“罗韧来救咱们了!”
然而,江月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笼上了一层更深的阴霾。
如果罗韧在下面对付的是那个被心简控制的女人,那么野人为什么如此焦急地冲下去?是去帮忙,还是……两者联手对付罗韧他们?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但其余两人没多想,江照还兴奋地絮叨,“诶对了,既然他们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生个火给他回应一下?”
曹严华连连点头:“对对对!标明方向!”
两人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搜集洞内干燥的树枝杂草,沉浸在即将获救的喜悦中。
可就在他们刚拢起一小堆柴火,还没来得及点燃的刹那,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悬崖下方猛地窜了上来,带着一股腥风,正是去而复返的野人。
野人目标明确,动作快如闪电,甚至没给三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两只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猛地伸出,一手一个,精准地捞起站在稍外围的江月和曹严华,转身就朝着悬崖下方跃去。
“三兄——!” 曹严华的惊呼声被急速下坠的风声撕碎。
江月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已腾空,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下方的林木在眼前急速放大。
她强迫自己冷静,厉声喝道:“曹严华!把我给你的木棍拿出来刺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被夹在野人腋下的曹严华和江月立刻开始拼命挣扎。
曹严华闭着眼胡乱地用削尖的木棍往后猛刺,双脚乱蹬。
江月则更加精准,手肘狠狠击向野人肋下的柔软部位,同时用指尖去抠掐她手臂的内侧。
野人或许是因为一次性携带两人影响了平衡和速度,又或许是没料到这两个一直“友好”示弱的猎物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激烈的反抗,吃痛之下,动作明显滞涩。
江月看准机会,将一根削尖的木棍狠狠刺入她手臂肌肉的瞬间,野人发出一声痛楚的低吼,手臂不由自主地一松——
就是现在!
“曹严华!我拖住她,你往冒烟的方向跑!快!”
江月刚一落地,稳住身形,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冲向正要再次抓向曹严华的野人。
她的拳头如同密集的流星,带着破空声袭向野人的面门和胸口。
野人猝不及防,被她这悍不畏死的反击打得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些许错愕。
但她很快被激怒,稳定身形后,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挥舞着蒲扇般的巨掌,带着千钧之力朝江月横扫过来。
江月身形灵活,矮身、侧步、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次致命的挥击,然而,野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悬殊,攻击范围也极大,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终于,在一次闪避之后,她被野人拳头扫过的余波带到,脚下一个踉跄,重心瞬间失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尘土飞扬间,江月抬头,只见那高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巨大的手掌再次朝她抓来。
她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凌厉至极的破风声撕裂空气,一道寒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疾射而来,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野人正要抓向江月的肩膀。
是飞刀!
野人发出一声痛极的怒吼,动作猛地一顿。
“江月,快!” 罗韧沉稳而急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江月反应极快,一个翻身跃起,迅速退到了及时赶到的罗韧和炎红砂身边。
野人捂着流血的肩膀,看看严阵以待的罗韧,又看看被他护在身后的江月和炎红砂,以及刚刚连滚爬爬跑过来的曹严华。
她深知敌众我寡,她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和愤怒的低吼,猛地拔出肩膀上的飞刀,狠狠掷回罗韧脚前的空地,然后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江月,你没事吧?” 炎红砂赶紧上前扶住她,脸上满是关切。
江月摇了摇头,气息还有些不稳:“没事。”
曹严华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带着哭腔:“还好我喊的声够大,把罗哥你们引过来了,不然月月姐都难说……就是可怜我三三兄,还在那悬崖上头呢……”
“别说丧气话,” 江月打断他,目光转向罗韧,语气凝重,“罗韧,你们生火,是为了对付一个女人?”
罗韧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这些天我在野人洞里,看到了她画在墙上的画,” 江月解释道,“其中一幅,描绘的就是一个被吊死的女人,结合我们之前看到的幻象,所以我猜测是心简让那个死去的女人复活了。”
“差不多是这样。” 罗韧点头,示意边走边说,“我们刚才用浓烟干扰,木代趁机制服了那个女人,我们还跟她做了交易,想让她命令野人把你们带过来交换。”
曹严华目瞪口呆:“罗哥,你是说……那野人把我和月月姐抓下来,是为了把我们还回来?”
“是,我本来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罗韧眉头微蹙,带着困惑。
“但没想到野人真的带你们出现了。可后面又听见你喊救命呼救,这一来二去的,我也无法判断她们真正的意图,只能先过来救江月。”
江月沉默片刻,眼底是化不开的忧虑:“……管不了那么多,女人的洞穴在哪儿,我得想办法让她把江照带下来。”
闻言,炎红砂担忧地说:“可是我们刚才跟野人发生了冲突,还伤了她,她还会听那个女人的话,把人带下来吗?”
江月抿紧嘴唇,眼神坚定:“行不行都必须去试试。”
一行人加快脚步,朝着女人洞穴的方向赶去,然而,当他们到达时,看到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木代昏倒在地,脸色苍白。
罗韧见状心中一紧,立刻冲上前将她扶起,轻声呼唤:“木代,木代你醒醒。”
木代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罗韧和江月,虚弱地扯出一抹笑:“…罗韧…阿月,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江月看着她,又缓缓将目光移向木代身旁不远处——那里,赫然躺着一具完整的、仿佛历经了漫长岁月风干的白骨。
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没事,我很好……”
江月怔怔看着那具白骨,仿佛失去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脸色一瞬间变得比木代还要苍白:“这就是那个女人?”
“是,但她——”罗韧应到,但不等他发出自己的一问,怀里的木代便有些不解的问他们。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罗韧看向木代:“我还想问你呢,发生什么事了?”
木代努力回忆,眉头紧锁:“你们走之后不久,她就突然攻击我……再然后……我不记得了……”
“没事了,你先休息。” 罗韧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将她交给炎红砂照顾,自己则站起身,目光凝重地走向那具白骨和散落在一旁的两块琥珀,“我去看看心简。”
江月也强迫自己收起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失落和恐慌,走到罗韧身边,一同查看。
他们将女人和野人的两块琥珀放入随身水壶倒出的清水中。
就此,奇异的现象发生了:属于女人的那块琥珀,整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而属于野人的那块,只有内部缠绕的血丝是红色的,琥珀本身依旧澄黄。
“这血丝……是野人从女人那里分来的?” 炎红砂猜测道。
罗韧若有所思:“我想,这根心简或许最初就存在于宝井之中,曹严华,还记得你看到的幻象吗。”
曹严华一个激灵:“记得!罗哥你是说……”
“我猜,那可能就是心简的上一任宿主。” 罗韧缓缓道。
木代接话,思路逐渐清晰:“所以,这个女人濒死被吊进井里的时候,心简就选择她作为新的宿主。还帮她恢复伤口,让她得以苟延残喘,对吗?”
“是。” 罗韧肯定道,“在这个过程里琥珀融化,琥珀,心简,某些血肉组织都凝在了一起,或许女人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琥珀是个保命的宝贝,所以……就分给了他的孩子。”
闻言,曹严华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炎红砂问。
“野人啊,” 曹严华比划着,“一开始凶神恶煞的,但这些天我们跟他相处下来,觉得她也没那么坏,还怪友好的,这不就对上了吗?之前她戴着琥珀,肯定受心简影响,后来东西被拽走了,她就回归本性了。”
罗韧沉吟道:“嗯,这次心简和女人不像完全控制,更像是……某种合作,心简为女人续命,而女人为心简用吊的方式去报仇杀人。”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那两块琥珀和地上白骨的江月,忽然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觉得有问题,这次的心简,恐怕还没有找全。”
“为什么这么说?” 几人都看向她。
江月回忆着悬崖洞穴里的细节,语气肯定:“我们在野人洞里的时候看到了画,那种两个小孩围着一个大人转的画非常多,所以我想,这里的野人可能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