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疑惑丛生,按理来说,他一个啥也碰不到的魂魄不应该能吃东西啊?
莫狸将头转向旁边的人,他一个魂吃了东西,反而是对面这个人没吃,他不饿吗?
莫狸这么想的,也这么问出来了。
奈何对面那人非常人,即使他在这人身旁叽喳一整天,都不见得这人会回他一个字儿。
良久,这人料想之中的没开口,只是那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深色茶杯,一下一下往嘴里送茶水。
“话说这县太爷怎么最近日日瞧着都脸色苍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哎哟,你还不知道啊?这衙门里夜夜都吵得人睡不得?那乒呤乓啷的震天响声,都不晓得县太爷在里面做啥子哩?”那搭着布巾的小儿不去干活,跑来前堂听闲话来了,那嘴巴一张一合得飞快。
“听别人说县衙里面近几日都闹鬼呢!可不得夜夜响!”一个头上戴着儒巾的书生一手撑在桌上,一手不停地往嘴里递着瓜子儿,那一张一合的嘴,一下就吐了那瓜子壳。
“该不会是那县太爷大晚上的不睡觉,偷溜去县衙里边儿……”那小二送完菜又立马截了话茬,一脸猥琐像。其他两人看他这样,哪里会不晓得未出口的话儿是啥?
“那决计不可能啊!不说县爷他上任十年都将我们这儿治理得井井有条,就说家里的母老虎,那可是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
话说这个地方的县太爷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呢?主要还是这个人不像其他县官贪得无厌,目中无民,搜刮民脂民膏。
就说前几年,这地方闹了一场旱灾,他们陵县不仅没有像邻县那样灾民遍地,还过得舒舒坦坦。
这就要归功于他们的县太爷了,把自家的粮食拿出来救济他们,还严禁粮商趁机抬高粮价,反而还降低了粮价。
至于他家的母老虎那可真是想起来就让人肝颤,那女人可凶得很。
就那次旱灾,那女人就怒骂县太爷拿自己家的粮食出来救济。次日上公堂时,大家可都看到了县太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县太爷也是命苦,妻儿都不是好的。”
那书生应和道:“可不是么!就因为他儿子街上纵马伤人,被刑罚,在那牢里待了半天,出来后就浑身是血!好多人都看到了……”
“这县太爷可真有意思!只是为何那县衙半夜都有响声?”
莫狸听着旁边人讲着八卦,听得正入迷呢,还以为这问题不会有人答,毕竟唯一能看见他的人是个闷的。
那刚好来给他们添茶水的时候突然看着莫狸,嗓门是真大:“谁知道呢!先前有人进去看,只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后面也就没人敢再进去了。”
莫狸瑟缩了一下:“你能看见我?”
那小二拿下肩上的布巾,也是奇怪:“客官您真是说笑了,您这么大个人在这儿,我除非眼瞎才看不着。”
说完就把那布巾搭上肩,转头就走了。
莫狸属实震惊了,他跟着池故才出来没多久呢,就又能晒太阳又能吃东西,还能被人看见……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你那手指朝我额头一指,我就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吃好了么?”池故对此避而不谈,莫狸头点了点。
那人放开了手,莫狸四周环顾,有那么一两个人的目光依然落在这边,很明显是落在他身上。
原来他能触摸物事,是因着池故和他有接触,而不再惧怕这强光,被人所视则是因为那一指。
“你走那么快做甚?我跟不上!”莫狸知道这在大街上,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飘起来,要不然可得吓倒一大片。
挺直的脊背僵了一瞬,又恢复原样,步伐慢了下来。
许久没走过路的莫狸想要追上这人也是艰难,连走带跑才能扯住他的袖子。
莫狸感受到那人传来的视线,理不直气也不壮地瞪回去:“谁让你走那么快!”
那人盯着莫狸,也许一瞬,也许有一个时辰,莫狸毫不在意地也直瞪着池故。
结果大半夜就被池故从睡梦中拉来这黑漆一片县衙的围墙上。
即使他是个魂,但这大晚上的谁知道有什么,压低声音:“这大晚上的,我们这边来这干嘛呀?”
这县衙内真可谓是清贫,仅一眼便能把衙内的所有景象收入眼中。
那东边的角角落落里立着一个亭子,中间就是大堂,相邻的应该就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了,后边有间柴房。西边那房子和别的屋子不太相同,这间屋子的窗户很高且小,里面大抵是昏暗无光的,莫狸猜想这是刑房。
院落内种着零星几棵光秃的树,枯草遍地,看上去好似没人去的荒宅,十分凄凉,晚风瑟瑟。
池故指了指那西边的刑房,莫狸看过去,可真不得了哟!
屋顶黑气冲天,瘆人的鬼哭传进耳朵里,一阵一阵的,听起来似是有天大的冤屈不得平。
不是说这县太爷治理有方吗?这情况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县太爷不是人人称颂吗?怎么衙内还有如此……庞大的怨念?”
许是被这声音吵得心烦,池故那俊逸的眉头直皱。
池故一言不发手一挥,他们身形就隐匿在黑暗里。莫狸唯恐跟不上,急忙扯住他的衣袖。
直穿过墙,看到里面的场景……
两排牢房,他们正站在过道中间,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让人感到窒息。
那地面上时不时冒出一两个人头来,看样子应该是已死去多时之人的魂魄。
“为何这些人的魂魄不得前往地府转世投胎?”
清冷音色在这黑暗里响起:“被缚住了。”
池故难得解释,莫狸赶忙抓住这话头继续问道:“什么东西?”
这下池故又不开口了,莫狸算是已经习惯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总会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
只见那道白色身影直直往黑暗中走去,走进里面,才发现那黑压根儿就是因为这成团成团往上冒的黑气。
在这黑气中,似有若无的虚影遍布。身在其中,心情沉重,无穷尽的怨恨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