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天启城一处僻静客栈的后院里,唯有一间上房还亮着烛光。
白鹤淮正整理着药箱,银针、药瓶、纱布,逐一收好。
天启城的事暂时平息,她打算明天便启程,与那个不靠谱的“狗爹”回南安去。
这趟浑水蹚得,可真是够呛。
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像衣袂掠过瓦面。
白鹤淮神色一紧,左手不经思索地掠过药箱边缘。
三根银针破空而出,稳稳钉在窗柩上,针尾微颤,发出细细的嗡鸣。
“谁?”她转身,眼神锐利。
窗外静了片刻,一截寸指剑小心挑开一道缝,一张带笑的脸探进来,压低声音道:
“小神医,别紧张,是我和苏暮雨。”
白鹤淮瞥清来人,眉梢一挑,不满道:“大家长,苏家主,鬼鬼祟祟扒窗户作甚?”
苏昌河没答,目光迅速扫过屋内,见只有白鹤淮一人,他脸上的笑意顿住,语气陡然紧急起来:
“昭澜呢?她不是说回客栈休息?”
白鹤淮这才注意到桌上那卷摊开的绛红卷轴,旁边一杯茶早已凉透,而房里人影全无。
“她刚才在看这个,神情很专注。”白鹤淮指了指卷轴,“现在不在,许是出去了。”
苏昌河与苏暮雨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安。
慕昭澜看了卷轴,不咋咋唬唬,反而独自一人安静地出去了……
两人迅速翻窗入内。
苏昌河不等白鹤淮开口,直接抓起卷轴,就着烛光飞快浏览。
起初只是皱眉,似在寻找什么。
才看几行,他的表情便彻底僵住了,眉头紧锁,唇线绷直。
烛光摇曳,他的脸色显得愈发沉暗。
“怎么了?”苏暮雨察觉到他的气息骤变,开口问。
苏昌河没回答。
握卷轴的指节因用力泛白,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看到卷轴末端那段记录时,整个人猛地一怔,险些握不住——
卷轴几乎滑落,被苏暮雨眼疾手快接住。
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也低头看了过去。
烛火下,那行字如烙铁般烫进眼底。
苏暮雨瞳孔骤缩,指尖收紧,绢布被捏出褶皱。
他迅速把卷轴卷起,合上,再不愿多看一眼。
房中一片死寂,只剩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苏昌河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底已是一片骇人的猩红。
喉咙滚动,发出一声短促,近乎破碎的轻笑,声音干涩嘶哑。
“呵……果然是个……傻子。”
哪里是什么救她的白月光,分明……是屠她满门的恶鬼。
苏暮雨深吸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转向白鹤淮,声音紧绷:“她离开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
白鹤淮察觉不对,迟疑道,“到底怎么了?”
半个时辰………足够她逃走躲起来了。
苏昌河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
那个偶尔会耍小聪明,胆子不大却总想逞强的姑娘,此刻或许正躲在某个无人角落,抱着膝盖,哭得撕心裂肺………
又或许,她正站在清冷的月光下,默默擦掉眼泪,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从此与暗河、与他们……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光是想象,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揉紧,痛得难以呼吸。
不行!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他猛地转身冲向门口,却被苏暮雨一把拉住。
“昌河!”苏暮雨罕见地厉声,“冷静!”
“冷静?”
苏昌河甩开他的手,眼眶通红,声音压抑发抖,“她知道了!万一她不回来了怎么办?现在她应该还没跑远,我还有把握能找到她!”
苏暮雨看着他濒临失控的样子,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点理智:“昌河!你也要顾及她的感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劈头浇下。
苏昌河的恐慌、急切,全都一点点褪去,只剩疲惫与深深的自嘲。
是啊——
她现在应该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