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带着一身冰冷的戾气与那句诛心的质问,摔门而去。
内室里骤然空荡下来,只剩下烛火不安地跳跃,和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宁慈僵立在原地,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方才用力攥紧的痛楚和那几乎要灼伤人的怒火。
委屈、茫然、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宁慈缓缓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环抱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双膝。
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孤寂。
为什么?宁慈也在心里无声地问着自己。
她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适应这个等级森严、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努力学着做一个符合身份的王妃,努力在李承泽为她构建的金丝笼里去做自己。
宁慈理解李承泽身为皇子、身处权力漩涡的不得已,理解他处理小莲时的冷酷,理解他权衡利弊时的算计。
那是这个时代刻在他们骨子里的生存法则。
她尊重他的处境,甚至心疼他不得不如此。
但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小莲那双充满歉意的、赴死般的眼睛,像一根永恒的刺,扎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与她灵魂深处认同的价值观,有着怎样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爱李承泽,爱那个会对她温柔浅笑、纵容她小脾气、欣赏她与众不同的李承泽。
可宁慈也在恐惧着,恐惧那个可以面无表情决定他人生死、将所有人视为棋子的二皇子。
她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同化,变得麻木,变得冷漠,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要么被同化成鬼,要么因为不肯变成鬼而被鬼吃掉。
这才是宁慈内心深处始终对李承泽有所保留的真正原因,她交付了真心,却无法交付全部的灵魂和认同。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少微去而复返,小心翼翼地走近,脸上带着担忧和后怕。
“娘娘……”少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担心,“您还好吗?”
宁慈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只余下一种疲惫的平静。
“无碍。”她声音有些沙哑,“外面可还安静?”宁慈指的是李承泽的去向。
“殿下出府了,并未吩咐去哪里。”少微回道,随即她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片刻,还是低声禀报:
“娘娘,您先前让留意的那位范公子有消息了。”
少微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表面上的消息是,范公子在诗会后,与醉仙居的花魁司理理姑娘风一度。”
宁慈闻言,微微一怔。
“但咱们的人小心探查到的却是范公子深夜便悄然离开了醉仙居,还将礼部尚书郭攸之之子郭保坤给打了。”
宁慈彻底愣住了。
她这位老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后宁慈挥了挥手,让少微退下:“我知道了,此事不必再跟了。”
室内再次恢复寂静,却比之前更加令人心慌。
宁慈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夜空如墨,明月被薄云遮掩,光华黯淡。
她忽然很想念故乡。
那个存在于她记忆里、或许再也回不去的,有着平等、法治、相对简单明了的价值观的故乡。
宁慈的目光掠过屋内,落在了角落那架被锦缎覆盖的琵琶上。
然后她走过去,掀开锦缎,抱起那略显沉重的琵琶,指尖轻轻拂过琴弦。
片刻后,宁慈的指尖拨动了琴弦。
没有成调的古典名曲,流淌出来的,是一首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带着淡淡忧伤和遥远回忆的现代旋律。
宁慈轻声哼唱着无人能懂的音调,仿佛在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对话。
琵琶声如泣如诉,并非哀怨自己命运多舛,而是哀悼那注定无法弥合的观念鸿沟,哀悼那份无所归依的漂泊感。
她注定无法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却又与故乡永隔。
她爱着一个注定无法完全理解她的人。
她试图帮助别人,却可能自身难保。
月光勉强穿透云层,洒下一片清冷的银辉,照在屋内弹奏的女子身上。
宁慈美得惊人,眉眼间却凝聚着化不开的轻愁与疏离,仿佛随时会随着这异世的曲调,消散在夜风里。
她一边害怕着被同化或吞噬,一边却又忍不住,在这无尽的孤独中,一遍遍弹奏着故乡的调子,如同一个固执的、不肯醒来的梦。
而这琴声,或许能慰藉宁孤独的灵魂,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更加清晰地与这个时代,隔绝开来。
一一一作者时间一一一
感觉这章写得有点矫情了,下一章回归庆余年剧情
《宁慈的穿越笔记》
“现在已经忘了完整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