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灯火通明,宁慈终于将一日来的纷乱事务暂时理顺,疲惫地揉着眉心,坐在窗边出神。
妆台上那朵未能戴出的茉莉绢花,在清冷月色下泛着幽微的光,无端透出几分寂寥。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滞重,李承泽回来了。
李承泽踏入内室,蓝色常服尚未换下,身上带着夜露的微凉和一丝酒气,更衬得他面容如玉,却莫名透着一股阴郁之气。
“都处理妥当了?”他开口,声音听似平稳,却比平日低沉了几分。
宁慈未察觉他细微的异样,起身迎他,语气带着倦意却也算轻松:
“差不多了,多是些无中生有的刁难。只是可惜了,没能去成诗会……”
她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惋惜,一是为未见成老乡,二是为错失的商机。
“哦?诗会……”李承泽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冷茶,却不喝,只是握在手中,指尖微微用力:“确实可惜了。阿慈若去了,定能艳惊四座。”
李承泽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目光却牢牢锁在宁慈身上:
“范闲写得那首《登高》格局宏大,满座皆惊,如今怕是已传遍京都了。”
听到范闲二字,宁慈眼眸微亮,连忙问道:“他真的去了?殿下见到他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话语里带着自然而发的、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关注。
这份过于急切和明亮的神情,如同一点星火,骤然投掷入李承泽早已暗潮汹涌的心湖。
“什么样的人?”李承泽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弄。
他放下茶杯,一步步走向宁慈:“一个很有趣的人。不仅诗做得好,胆子更大得很。”
李承泽最终停在宁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近乎残忍的审视和翻涌的暗色:
“阿慈想知道,他与我私下说了什么吗?”
宁慈终于察觉到他状态不对,那冰冷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却被李承泽猛地攥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极大,捏得她腕骨生疼,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竟敢对我说……”李承泽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被侵犯所有物的暴戾与讥诮。
“他说他心中已有倾慕之人,是在庆庙一见钟情的仙子。他说那女子身着绯衣,风华绝代……”
他的目光死死锁着宁慈瞬间苍白的脸,如同凌迟般,缓慢而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他说此生非卿不娶。”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宁慈的耳中,也扎入李承泽自己的心里。
“他怎敢……”宁慈的声音因震惊和慌乱而微微发颤。
她万万没想到,范闲那日的失态,竟生出如此荒唐的后续。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将这心思捅到李承泽面前!
“他怎敢?”李承泽嗤笑一声,眼底的疯狂与痛楚几乎要溢出来:
“他有何不敢?他不仅敢想,还敢说!当着我的面,诉说着如何觊觎我的王妃!诉说他是如何对你一见钟情!”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李承泽的手指猛地用力,将宁慈拉得更近,几乎鼻尖相抵,火热的呼吸交织,却只有冰冷的绝望:
“而你……我的好阿慈,你却在这里,对我追问着他是什么样的人?嗯?”
尾音上扬,带着极致的危险和心碎。
“不是的,殿下,你听我解释!”宁慈手腕剧痛,心更是慌成一团,眼中已因疼痛和委屈泛起了水光,急切道:
“我问他,只是因为《红楼》!那本书很特别,我只是好奇能写出这样书的人。况且我与他只有那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一句。”
她无法言明那跨越时空的乡愁与共鸣,只能苍白地强调着对书的兴趣。
李承泽看着她焦急辩解的模样,看着她那双如水般的眼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几乎窒息。
就是这双眼,这颗心,可以对一个卑贱的丫鬟施以援手,可以为一群不相干的孤寡奔走费心,可以为一本书而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如此炽烈的关注……
可偏偏对他,对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这份善良,这份关注,却仿佛总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宁慈就像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清辉洒向世间万物,看似就在眼前,却那么遥不可及,那么……难以独占。
一种巨大的、名为患得患失的恐慌和求而不得的怨愤,如同毒藤般瞬间绞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宁慈踉跄了一下。
“宁慈,你总是这样……你对谁都可以施舍你的善意你的好奇,为何独独对我……总是有所保留?”
李承泽背过身去,肩膀似乎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为何那明月清辉,普照万物,却偏偏不肯只落于我一人之身?!”
他恨她这份不自知的残忍,恨这世间一切分散她注意力的人和事,更恨那个胆大包天、竟敢将觊觎之心宣之于口的范闲。
内室之中,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一个愤怒受伤如困兽,一个委屈茫然如惊鹿。
一一一作者时间一一一
前两天没更新是因为处理一些事情吧,接下来会正常更新的。
李承泽质问宁慈对他存在保留,那是因为即使关系再亲密,两种不同价值观偶尔也会相互碰撞,所以注定她会对他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