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寝殿内只余下墙角宫灯散发出朦胧柔和的光晕。
锦被温暖柔软,却驱不散宁慈心头的纷乱,她身侧的位置空着,因为李承泽今夜要宿在书房处理要事。
《红楼梦》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证实了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与她来自同一片星空下的灵魂。
这份认知带来的并非全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忐忑。
那位老乡是敌是友?是深藏不露还是如她一般懵懂?这份未知,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思绪如同缠乱的丝线,不知不觉间,又引向了那个更早的、如同传奇又如同禁忌的名字一一叶轻眉。
自从知道玻璃肥皂等物品后,她就旁敲侧击地向李承泽打听,去了解有关叶轻眉的一切。
李承泽对此似乎讳莫如深,但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偶尔也会透露出一些碎片化的信息。
从他那些带着复杂情绪的只言片语中,宁慈拼凑出了一个模糊却震撼的形象。
一个女子。
一个与她一样,不属于这里的女子。
建立了监察院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庞大机构。
立下了一块据说让无数人震颤、写着惊世骇俗语句的碑文。
创立了叶家商号,玻璃、肥皂、白糖……那些超越时代的造物,如同泉水般从她手中流淌出来,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的一些面貌。
宁慈打心底里佩服叶轻眉。那是一种跨越了时空的、同为异乡人的深切共鸣和敬仰。
叶轻眉做到了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像一颗璀璨的流星,强行划破了这个时代沉闷的天空。
然而……
一股强烈的不平之气,猛地从宁慈心底窜起,让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柔软的锦被。
监察院成为加强皇权的工具,碑文上的内容早已生灰,商号被并入了皇家内库,归皇权所有……
这一切,都被悄无声息地接管、驯化、纳入了维护这个封建王朝统治的轨道。
如果让叶轻眉看到自己创立的一切被如此接管,她会不会感到悲凉与失望?
宁慈几乎可以肯定,叶轻眉恐怕已经不在了。
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为何会突然消失得如此彻底?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她死在了皇权之下,死在了这个她试图改变却又最终吞噬了她的时代洪流之中。
这个认知让宁慈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比冬夜的冷风更甚。
这个时代,它总是不欢迎她们这些异类的!它会用它的规则、它的权力、它的冰冷无情,要么将你同化,要么将你彻底碾碎。
任何想要带来一丝不同、一点改变的举动,无论最初多么光芒万丈,终究会被封建洪流所吞没、消化,然后成为它滋养自身的一部分。
叶轻眉是,自己或许也是。
宁慈闭上眼,不愿再去想这些。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但此时她是不后悔的。
范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悠长。
范建刚刚结束了一番深谈,将那些尘封的、关乎叶轻眉、内库的往事,尽可能清晰地剖开在范闲面前。
范建站起身,准备离开,开口道:“娶林婉儿的事,我都会安排。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然而,他预想中的顺从或沉默并未到来。
“我不想娶。”
身旁传来范闲清晰而平静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书房内的平静
“你说什么?”范建转过头,注视着他,眼睛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审视。
“我说,我不想娶那个林婉儿”
少年的脸庞尚带青涩,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玩笑,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这斩钉截铁的态度,让范建胸腔中的火气“腾”地一下窜起,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极度的不解:“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难道一句都没听进去?!”
范闲却表示自己听懂了,但他仍不想娶林婉儿。
范建追问着:“为什么?”
“我喜欢上一个极漂亮的姑娘,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范建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是这种最直接、最感性、也是在他看来最荒唐的理由!
随后,他又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范闲,希望范闲能知道这些利弊关系。
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宿命般的牵引感,强烈到足以让他无视所有精心计算的利弊。
不论范建怎么说,范闲的态度始终未曾改变,他想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
一一一作者时间一一一
我觉得有一句诗能很好的形容宁慈,“纵横千里独行客,何惧前路雨潇潇。”
《宁慈的穿越笔记》
“我庆幸自己还拥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