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夏翎那担忧的眼神，让李羲承不禁多了一丝对她的好奇和探究。额角的肿块在第二天变得格外醒目，校医建议冷敷。午休时分，他拿着冰袋，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回二楼的八班，而是绕到了一楼的教师办公室区域——这里是一班回教室的必经之路。

果然，在转角处，他看见了抱着作业本的夏翎和温芮宁。温芮宁先看到了他，立刻帮夏翎抓住机会，热情地打招呼：

温芮宁嗨，李羲承！你头还好吧？

李羲承停下脚步，唇角习惯性地弯起温和的弧度，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夏翎身上：

李羲承没事了，谢谢关心，就是有点肿，冰敷一下就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牢牢锁定了夏翎。

李羲承昨天在球场……好像看到你们了？

夏翎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就僵住了，抱着作业本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像带着温度，让她无所适从。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怀里的作业本封面，耳根迅速染上绯红，声音细若蚊蚋：

夏翎嗯……路过（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

李羲承看着她这副与昨天球场边截然不同的、极力想要缩回壳里的模样，再对比记忆中那惊惶担忧的眼神，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大。反差太大了。他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眼睫，和那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廓，忽然觉得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理科第一，似乎藏着很有趣的秘密。他轻轻笑了笑，目光依旧温和地落在她低垂的发顶，声音放得更轻了些：

李羲承嗯，谢谢关心。

这句“谢谢关心”，他说得很慢，很清晰，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仿佛在回应昨天她眼中那份无处遁形的担忧。

夏翎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他知道了？他看出来了？他为什么特意道谢？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炸开，让她几乎窒息。

温芮宁哎呀没事就好！翎翎我们快走，作业要赶不及交了！

温芮宁敏锐地察觉到夏翎快要原地蒸发的状态，立刻挽住她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她快步离开，留下一串略显仓促的脚步声。

李羲承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望着夏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那仓惶的脚步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额角的纱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袋的凉意，但心底却悄然升起一丝奇异的、带着暖意的波动。

被李羲承那句意有所指的“谢谢关心”搅得心神不宁，夏翎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放学铃声一响，她就拉着温芮宁冲进了学校旁的小药店。

温芮宁你干嘛？（温芮宁被她急切的样子弄懵了）

夏翎抿着唇，目光在一排药架上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一盒消肿止痛的凝胶上。她伸手拿了下来，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温芮宁你……你要给他送药？（温芮宁眼睛瞪得溜圆，随即兴奋地压低声音）可以啊翎翎！开窍了！就该这样！关心就要表达出来！

夏翎不是！（夏翎的脸瞬间又红了，急忙反驳，声音却没什么底气）我……我就是……买来备用（她结完账，紧紧攥着那盒小小的药膏，手心都沁出了汗）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夏翎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直到温芮宁都被她磨得受不了先走了。她深吸一口气，像做贼一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一步一步挪上二楼。八班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只有值日生还在后面打扫。

她躲在楼梯口的阴影里，屏住呼吸，确认走廊没人，也确认李羲承不在教室里。她像一道影子般迅速溜到八班后门，飞快地扫了一眼李羲承的座位。她闪身进去，凭着印象，手指颤抖着打开他的课桌抽屉，将那盒小小的药膏塞到里面，同时塞进去的还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纸条上的字是她中午在草稿纸上反复练习了无数遍才写下的，工整得不像她平时的字迹：

“注意伤口。”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楼梯，一路跑到一楼走廊尽头才敢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喘气，脸颊烫得吓人，但心底深处，却涌起一股隐秘而巨大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