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色的雨水在竹简上蜿蜒流淌，将那些蝌蚪状的铭文浸泡得愈发清晰。我换了一支新笔，墨却怎么也落不到纸上——每当写到"高日辰"三字，砚台里的墨汁就会诡异地凝结成珠。史载神川七年，南阳帝设共儒院，纳天下英才，敕封沧水东州明珠湖为"晨鑫池"，更钦点才女高日辰为首任院长。却无人知晓，这位被后世誉为"神川第一才女"的女子，在接任大典那日，裙摆下隐约露出的足踝上，有一道与南阳帝掌心裂痕如出一辙的……靛蓝色纹路。
---
神川七年，谷雨。
帝京，共儒院。
新落成的建筑群依赤水河而建，白墙黛瓦间点缀着苍松翠柏。主殿"明伦堂"前，九级台阶以青玉铺就，两侧立着三十六面石碑，刻着南阳帝亲题的《劝学诏》。晨曦穿过殿顶特制的琉璃天窗，在地上投下"仁义礼智信"五个光斑组成的花纹。这设计出自高日辰之手——那位此刻正跪在殿中央接旨的素衣女子。
"……擢升高日辰为共儒院首任院长，官居正一品，总领天下文教……"
宣旨官的声音在宽阔的大殿内回荡。跪着的女子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堪称绝世的面容。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凝光，唇间一点朱砂痣平添三分灵动。但最令人过目不忘的，是她周身那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从容——仿佛千年文脉都沉淀在这具窈窕身躯中。
"臣，领旨。"高日辰双手接过金轴玉卷，腕间露出一截红绳，绳上串着三枚靛蓝色的玉珠，与南阳帝腰间天书的色泽一模一样。
端坐在龙纹屏风前的南宫瀚海微微颔首。他今日未着冕服，只一袭素白常服，腰间天书竹简被特意掩在广袖之下。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注视高日辰时，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破矩境】强者情绪波动的唯一表征。
"高爱卿。"南宫瀚海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温和，"朕将晨鑫池赐为共儒院别业，望你以水文脉，润泽天下。"
群臣哗然。晨鑫池乃沧水东州明珠，是五年前"斩东之战"后南阳帝亲自命名的胜迹。池水四季湛蓝，湖畔生有一种罕见的"星纹竹"，竹节上天然形成北斗七星的图案。将此等宝地赐予一个新建的学府，恩宠太过。
高日辰再次叩首，素白衣袂铺展如莲："臣定以池水为墨，写就太平文章。"她抬头时，眼角余光扫过南宫瀚海的右手——那里，广袖遮掩下的六道裂痕正微微发烫。
大典结束后，南宫瀚海独留高日辰于明伦堂后殿。当最后一位侍从退出，高日辰突然踉跄了一下，腕间红绳上的靛蓝玉珠剧烈震颤！她雪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足踝处那道隐藏的靛蓝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第几块了？"她强忍痛苦问道，声音依旧清越，却带着一丝颤抖。
南宫瀚海展开右手，六道裂痕中靛蓝光芒流转："六碑已染。"他金瞳凝视高日辰足踝，"你这里的是第七道。"
"比预计的快。"高日辰轻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那材质竟与天书同源，只是尺寸小了许多，"共儒院地脉深处，挖出了这个。"
竹简展开，上面用星纹竹的汁液写着一段骇人文字：
「九鼎熔炉实为九窍
帝王祭魂乃饲道躯
待十二碑成时
赤水逆流处
道主归来日」
南宫瀚海的天书突然自行飞出，与高日辰手中的竹简相撞！两道竹简接触的刹那，整个共儒院的地面轻微震动，明伦堂的三十六面石碑同时浮现蝌蚪状铭文，又转瞬即逝。
"果然如此。"高日辰苦笑，"共儒院建在又一处'碑址'上。"她腕间玉珠突然崩碎一颗，靛蓝色液体渗入皮肤，足踝纹路随之延伸了一分，"我还能压制多久？"
南宫瀚海金瞳转向窗外赤水河："待到秋分，马海鲲从东海归来，我们就能——"
话音未落，一阵清越的剑鸣自远空传来！李天立白衣飘飘，踏剑而至，腰间一块传讯玉符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这位向来冷静的剑客，此刻眉宇间竟带着罕见的急迫：
"西域急报，十二座无字碑虚影现世，百姓跪拜称见'神迹'！"
三人同时沉默。殿外，初夏的阳光正好，新入学的学子们正在晨读，《论语》的诵读声随风飘来：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高日辰腕间，又一颗靛蓝玉珠悄然碎裂。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