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祠奠基那日,北疆的草原开遍了金雀花。江叙白踩着晨露勘察地基,沈砚白正指挥工匠竖起石碑,碑上“藏锋守国”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是小皇帝亲笔所题。老驿卒拄着拐杖赶来,怀中揣着泛黄的通关文牒:“十二年前江将军护送的军饷,就是经我手送进梅岭,那些调换粮草的人,如今还有三个在世。”
工匠们在祠堂后院掘土时,铁锹忽然碰到硬物。江叙白俯身拨开浮土,露出半块残破的青铜令牌,上面“靖北”二字虽锈蚀斑驳,边缘的星痕印记却清晰可辨。“这是父亲的兵符残片,”他指尖抚过裂痕,“当年定是被人刻意砸毁分藏。”沈砚白将令牌拼在沙盘凹槽里,恰好与北斗七星的刻痕严丝合缝。
三日后的驿馆夜谈,老驿卒捧着油灯讲述往事。昏黄的灯光下,他展开牛皮地图:“调换粮草的人里,有个叫赵三的粮商最可疑。那年他借口查验粮草,在梅岭驿站多逗留了三日,走时马车上的麻袋格外沉重。”窗外的梅树被夜风吹得轻晃,树影落在地图上,像极了兵书上的行军路线。
江叙白忽然想起梅岭铁盒里的名单,赵三的名字旁标着“坤位,北斗第四星”。他翻出父亲的兵书对照,果然在“粮草押运篇”的批注里找到相同记号。“父亲把线索藏得这么深,”他望着摇曳的灯花,“是早就料到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沈砚白正研磨铺纸,闻言提笔写下“忠魂不昧”四字。
半月后的市集上,牧民带来消息:赵三化名在张家口开粮铺,每月初十都会去梅岭祭拜。江叙白与沈砚白乔装成商人赶去,只见粮铺后院的梅树上挂着红灯笼,与粮仓暗号如出一辙。夜里潜入时,他们在密室发现了完整的粮草调换账本,每笔记录都盖着兵部尚书的私印。
返程途中遭遇暴雨,两人在山神庙避雨。檐角的雨滴顺着星痕木雕滑落,江叙白忽然看见神台后的石壁刻着字。借着火光辨认,竟是父亲当年在此驻军时留下的誓言:“护北疆寸土,守家国安宁,纵死无悔。”沈砚白将随身的梅子酒倒在石前:“江将军,您的心愿实现了。”
京中再次传来旨意,命江叙白承袭父爵镇守北疆,沈砚白则擢升为骠骑将军协同防务。牧民们在忠烈祠前摆开长宴,老阿妈端来新酿的梅子酒:“这酒藏了十二年,就等江家公子回来喝。”篝火边,孩童们唱起新编的歌谣,歌词里有江将军垦田的故事,也有少年将军们的传奇。
江叙白站在祠堂前望着星空,北斗七星正悬在梅树梢头。沈砚白递来温热的酒盏:“父亲留下的星痕,原是指引我们守护这片土地的星光。”远处的渠水潺潺流淌,新播的麦种已冒出青苗,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过关隘。夜风送来胡笳声,这一次不再有风霜,只有岁月沉淀的安稳与回甘。
案头的新政书卷已添了不少批注,江叙白提笔在末尾补写道:“藏锋于鞘,守土于疆,梅香满径,国泰民安。”窗外的新月爬上梅枝,将清辉洒在并肩而立的身影上,与十二年前藏锋阁的月光重叠,酿成了北疆最悠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