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间在婴儿吃了睡、睡了吃的混沌中，被拉得又慢又黏稠。

窗外，是1990年东北乡村特有的、缓慢而沉重的节奏。日头爬过土坯房的窗棂，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投下光斑，又慢悠悠地溜走。偶尔有鸡鸭的鸣叫和远处几声模糊的吆喝传来，更衬得这小屋里的时光近乎凝滞。

刘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每一次短暂的清醒，她小小的意识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悬浮在视野里的半透明面板。

农场界面成了她这个婴儿唯一能“理解”和“操控”的玩具。她“看”着那块播下萝卜种子的土地上方，一个微小的、半透明的进度条，正在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向前爬行。1%...2%...3%……慢得令人心焦。界面左上角的金币数字依旧是刺眼的“-1”。

几天过去了，进度条才爬到可怜的15%。刘英像个小守财奴，每天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意识去“戳”那个进度条，仿佛这样能给它加点速。可除了让自己更着急，毫无用处。

这天夜里，她被一阵尿意憋醒。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一点微弱的月光透进来。母亲李秀莲在旁边的土炕上睡得正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就在刘英准备用婴儿的方式解决生理问题时，视野里的农场界面猛地亮了一下！

【您的萝卜已成熟！请尽快收取，否则将在23:59:59后枯萎！】

一行鲜红的提示文字在面板中央闪烁跳动，后面跟着一个飞速倒数的计时器。

成熟了？！

刘英瞬间忘了尿意，小小的精神猛地一振。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字面意思），集中全部意念，死死“盯”着那块土地上方那个小小的、闪烁着诱人光泽的萝卜图标。

收！给我收！

唰！

图标消失了。仓库界面自动跳了出来，一个格子被点亮，里面躺着一个水灵灵、胖乎乎、通体泛着奇异温润白光的虚拟萝卜图像，旁边还有个小小的“×1”。

成了！刘英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虽然这成就感来自收获了一根虚拟萝卜。但紧接着，新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这东西……能拿出来吗？能……吃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仿佛农场系统接收到了她的渴望，仓库里那个萝卜图标轻轻一闪。

下一秒，刘英就感觉一个沉甸甸、凉丝丝、带着新鲜泥土和植物特有清甜气息的“实物”，凭空出现在她小小的襁褓里，正压在她的小肚子上！

那感觉无比真实！冰凉，湿润，沉甸甸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棉布传到皮肤上。

刘英的心脏在小小的胸腔里咚咚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她艰难地扭动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脖子，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努力向下看。

月光吝啬地洒落一丝，恰好照亮了那根躺在自己肚皮上的萝卜。它比普通萝卜小一圈，但通体晶莹，白得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在黑暗中甚至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柔和的莹白光芒！一股无法形容的、清新到极致的甘甜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腔，瞬间盖过了屋里的所有气味，勾得她空空的小肚子咕噜噜直叫。

太诱人了！婴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智分析。什么科学，什么重生，什么农场系统……都见鬼去吧！她现在饿，而这根萝卜，闻起来是她两辈子都没尝过的美味！

刘英费劲地扭动着身体，小脸憋得通红，终于让一只小小的、藕节般的手臂从襁褓的缝隙里挣脱出来。她的小手笨拙地摸索着，终于抓住了那根冰凉光滑的萝卜。

好重！她两只小手并用，才勉强把那沉甸甸、水灵灵的萝卜拖到嘴边。小嘴张开，露出光秃秃的牙床，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白玉般的萝卜皮啃了下去。

“唔…噗…”

婴儿的力气和牙口实在有限。第一下啃咬，只在萝卜皮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湿漉漉的印子和几滴亮晶晶的口水。但就在口水接触到萝卜表皮的瞬间，一股清冽甘甜的汁液，仿佛被挤压出来，顺着那道印子，渗入了她的口中。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甜冰爽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她整个口腔！那味道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带着大地最本真的芬芳和阳光雨露的精华，甘冽得如同初春融化的第一捧雪水，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洋洋的舒适感迅速弥漫开来，直冲四肢百骸。

刘英舒服得小脚丫都在襁褓里无意识地蹬了蹬。好吃！太好吃了！她像找到了奶嘴的小兽，更加卖力地吮吸啃咬着那处湿润的印痕。更多的甘甜汁液被她的唾液和吮吸力挤压出来，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小嘴。

啃着啃着，巨大的满足感和那股暖洋洋的舒适感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温柔的潮汐，再次将她小小的意识淹没。眼皮越来越沉，手里的萝卜越来越重……

“哐当”一声闷响，那根被啃得满是口水印子、还缺了一小块皮的白玉萝卜，从她松开的小手中滑落，掉在土炕上，滚了两下，不动了。刘英的小脑袋一歪，嘴角还挂着一缕亮晶晶的萝卜汁液和满足的口水，再次沉入了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