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
谷月踮起脚尖,从低垂的枝桠上摘下一串槐花。洁白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像一团小小的云朵落在她掌心。她轻轻嗅了嗅,甜香沁入心脾。
"月儿,别贪玩了,快回来吃饭!"姐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温柔似水。
"就来!"谷月应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多摘了几串槐花。姐姐最喜欢用槐花蒸糕了,那清甜的滋味能让人暂时忘却世间的苦难。
明崇祯十六年,天下大乱。北边有清军虎视眈眈,内地流寇四起,朝廷赋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可在这个偏远的山村里,日子还算平静。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粗的老槐树,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更迭,依然年年开花,给村民们带来一丝慰藉。
谷月抱着槐花跑回家时,弟弟谷雨正蹲在院子里磨一把小刀。十四岁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她还高,眉宇间却还带着稚气。
"姐,你看我磨得锋利不?"谷雨举起小刀,阳光在刀刃上跳跃。
"小心点,别伤着自己。"谷月把槐花放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下弟弟的头,"爹说过,刀剑无眼。"
"我这不是想保护你们嘛。"谷雨撇撇嘴,"听说北边的清军已经打到保定府了,万一..."
"胡说八道!"姐姐谷雪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蒸好的窝头,"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谁会来?快洗手吃饭。"
谷月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二十岁的谷雪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可她都婉拒了。爹娘早说过,大女儿的婚事要慎重,不能随便许人。
晚饭很简单,一碟咸菜,几个窝头,一碗槐花汤。父亲谷明德从田里回来,满身尘土,却掩不住读书人的气质。他本是县里的秀才,因得罪权贵被革除功名,只能回乡务农。
"爹,听说清军要打过来了,是真的吗?"谷雨迫不及待地问道。
谷明德放下筷子,眉头紧锁:"朝廷正在调兵遣将,应该能挡住。你们别听风就是雨。"
"可村里张大叔说,他侄子从保定逃回来,说清军见人就杀,连妇孺都不放过。"谷雨不依不饶。
"吃饭。"谷明德只说了两个字,却让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谷月低头扒饭,心里却莫名不安。她想起前几日去镇上卖绣品时,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他们眼神空洞,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灾难。
夜深了,谷月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窗外,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她轻轻起身,来到院子里。
“怎么还不睡?”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睡不着。"谷月转身,看见谷雪披着单衣站在月光下,美得不似凡人。
谷雪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个给你。"
谷月接过玉佩,借着月光看清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这不是娘的嫁妆吗?"
"娘临终前交给我的,说等我出嫁时戴。"谷雪轻声道,"但我总觉得...还是你戴着好。"
谷月心头一紧:"姐,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谷雪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大了。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谷月将玉佩贴身收好,回到床上。不知为何,那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老槐树在烈火中燃烧,无数黑影在树下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