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蝉鸣被厚重的遮光帘滤成模糊的背景音，卧室里只余下空调出风口的轻响。顾时钰侧身躺在床上，真丝睡袍松垮地搭在肩头，露出的锁骨处泛着淡淡的粉。他盯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光影，直到听见门把转动的轻响，才缓缓眨了眨眼。

许笙端着玻璃杯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剔透的玻璃滑下，在他指腹留下微凉的湿痕。蜂蜜水在杯中漾着琥珀色的涟漪，几片鲜柠檬浮在水面，甜香混着温水的暖意漫开来。

"先生，温蜂蜜水。"许笙在床边站定，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糖，"加了两勺槐花蜜，试了试您上次说的40度水温。"

顾时钰没立刻接话，反而伸出手，指尖准确地勾住许笙的腕骨。那里有道未愈的红痕，是今早他在厨房切柠檬时不小心划到的。"手伸过来。"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不容置疑。

许笙愣了愣，下意识想把手藏到身后："就是小口子，已经贴创可贴了......"

"摘了。"顾时钰挑眉，指腹轻轻摩挲那道红痕，"创可贴闷着不利于愈合。"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许笙发顶落了层金粉。他犹豫着揭开创可贴，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顾时钰从床头柜摸出一管透明药膏，拧开盖子时散出淡淡的薄荷香。"下次切东西用我给你买的陶瓷刀，"他的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不锈钢刀容易留疤。"

许笙抿着唇看他动作，顾时钰的指尖很暖，力道轻得像羽毛扫过。这双手今早还在键盘上敲出冰冷的数字，此刻却认真地替他处理一道小划伤。"先生今天不忙吗？"他小声问，目光落在对方微敞的睡袍领口，能看见精致的锁骨线条。

"再忙也得看着你。"顾时钰吹了吹他的手背，药膏瞬间被体温融化，"省得你连切柠檬都能伤到自己。"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许笙能闻到顾时钰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蜂蜜水的甜香，让他有些分心。他想起三天前搬进这间卧室时，这人还皱着眉让他睡沙发，现在却抓着他的手不放。

"先生......"他鼓起勇气，"您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顾时钰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停在他无名指的关节处。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他抬眼看向许笙，对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像只受惊的蝶。

"以前......"顾时钰的声音低了低，目光落在他手腕的旧疤上，"我是不是对你很凶"

许笙的心轻轻一颤。记忆里闪过顾时钰从前对他的态度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先生可能只是不太爱说话，没有很凶”

玻璃杯被递到唇边，许笙抿了一小口。槐花蜜的甜混着柠檬的微酸在舌尖漾开，温度刚好熨帖着喉咙。顾时钰看着他吞咽的喉结，突然伸手，用指腹擦过他嘴角的蜜渍。

"先生......"许笙的脸"腾"地红透，想抽手却被顾时钰握得更紧。那人俯身靠近，雪松味的气息将他完全包围，阳光在他发顶跳跃，把几缕黑发染成暖棕色。

"许笙，"顾时钰的声音低沉下来，指尖摩挲着他手腕的脉搏，"以后厨房的事，我让佣人做。"

"我喜欢做饭......"许笙小声反驳，"先生不是说我做的汤......"

"以前胡说八道。"顾时钰打断他，指腹轻轻按在他手腕的血管上，感受着那里急促的跳动，"你的手该拿试管，不是菜刀。"

许笙愣住了。他从未想过顾时钰会记得他是生物系毕业，更没想过这人会注意到他指尖的试剂灼伤。记忆里的顾时钰总是皱着眉从实验室门口走过，嫌里面的消毒水味呛人。

"先生......"他看着顾时钰垂落的眼睫，阳光在他鼻梁投下柔和的阴影，"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顾时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拿起枕边的平板电脑，屏幕光亮映在他眼底："看看这个。"

画面跳出实验室的设计图，淡蓝色的线条勾勒出透明穹顶的结构。许笙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是......"

"你提过的星空实验室。"顾时钰放大图纸上的细节，"穹顶用变色玻璃，晚上能模拟星轨，试剂柜按你习惯的高度设计。"

许笙的呼吸停滞在胸腔。这个念头他只在大学毕业设计时和导师提过一次，后来因为经费问题不了了之。他看着图纸上标注的通风系统参数，和自己当年手稿上的计算分毫不差，指尖忍不住在屏幕上划过。

"先生......"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您怎么会......"

"助理找的资料。"顾时钰把平板电脑塞到他怀里，指尖擦过他的手背时微微一顿，"下周动工，你盯着。"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许笙握着平板电脑，能感受到机身残留的顾时钰的体温。他想起今早顾时钰看到他切柠檬被划伤时，皱着眉抢过水果刀的样子，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先生，"他放下平板电脑，看着顾时钰，"其实我今天早上......"

"先喝了水。"顾时钰把蜂蜜水递到他唇边，指尖蹭过他的下唇，"凉了。"

许笙顺从地喝了两口，蜂蜜水的甜意在口腔里蔓延开。顾时钰看着他喝完，突然伸手，将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先生......"许笙的脸颊还在发烫，下意识想躲，却被顾时钰按住肩膀。那人的指尖隔着棉质家居服传来热度，眼神落在他耳尖，又迅速移开。

"卧室太闷了，"顾时钰突然掀开被子下床，真丝睡袍在脚踝处荡开，"去客厅待着。"

许笙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鼻尖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槐花香。他摸了摸被顾时钰碰过的耳尖，那里果然烫得惊人。

客厅的沙发被阳光染成暖金色。顾时钰靠在沙发里，指尖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击，屏幕上的财务数据看得他太阳穴发胀。许笙抱着平板电脑坐在旁边，假装看图纸，余光却忍不住瞟向那人。

"看什么？"顾时钰没抬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没、没看什么......"许笙慌忙低头，却听见对方轻笑出声。

"过来。"顾时钰放下电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图纸上有处参数错了。"

许笙抱着平板挪过去，两人的肩膀不经意碰到一起。顾时钰的指尖点在屏幕上，雪松味的气息再次包围过来："这里的排风系统功率，要再提高20%。"

"为什么？"许笙凑近了些，能看见顾时钰指尖的薄茧。

"你做抑制剂实验时，"顾时钰的声音低了低，"有些挥发性气体对身体不好。"

许笙的心猛地一跳。他从未告诉过顾时钰实验的具体内容，这人却连排风系统的要求都考虑到了。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他突然想起昨晚顾时钰在书房加班，自己送宵夜进去时，看到他电脑屏幕上闪过"生物实验室安全标准"的搜索记录。

"先生......"许笙抬起头，撞进顾时钰看过来的目光。那人的眼神很复杂，有他读不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了往日的疏离。

"嗯？"顾时钰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平板边缘。

许笙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小声说："谢谢。"

顾时钰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蜂蜜水喝了一口，然后递到他嘴边："还有半杯，别浪费。"

两人的指尖在杯壁相触，许笙能感受到顾时钰指尖的温度。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蜂蜜水的甜似乎比刚才更浓了些。

"先生，"他看着顾时钰，鼓起勇气，"您以前是不是......讨厌我？"

顾时钰的动作顿住了，玻璃杯在手里轻轻晃动。他看着许笙认真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样子，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没有。"他别开脸，耳尖却悄悄泛红，"以前......是我不对。"

许笙看着他别扭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想起三天前自己感冒发烧，顾时钰皱着眉把温度计塞进他嘴里，嘴上骂着"麻烦"，却半夜起来给他换了三次湿毛巾。

"先生，"许笙小声说，"其实您不用......"

"我知道。"顾时钰打断他，重新拿起电脑，屏幕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吃饭时叫我。"

许笙看着他故作专注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抱着平板电脑往旁边挪了挪，给顾时钰留出足够的空间，却在低头时看见对方放在沙发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着，像是在犹豫什么。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窗外隐约的蝉鸣。许笙看着图纸上顾时钰标注的细节，突然觉得，这个蜜色的午后，虽然没人说破什么，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就像这杯蜂蜜水，初尝时只有甜，细品之下，却有柠檬的微酸在舌根萦绕，最后留下悠长的回甘。而身边的这个人，也像这杯蜂蜜水一样，慢慢褪去了冰冷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温热的内核。

许笙偷偷瞟了顾时钰一眼，发现那人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慌忙移开视线。阳光落在顾时钰发顶，把他的耳尖照得通红，许笙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低头继续看图纸时，心里却像揣了块融化的蜜糖，甜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