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永夜终结

铜钥落入掌心的刹那，苏棠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她漂浮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四周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无尽的柔和光芒。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她走来——是母亲，但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年轻，眼角没有皱纹，发梢没有银丝，嘴角挂着苏棠记忆中最温暖的微笑。

"妈妈......"苏棠下意识地伸出手，却穿过母亲的肩膀，抓了个空。

母亲轻轻摇头，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风铃："别怕，孩子。这不是告别，而是回归。"

苏棠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那些困扰她多年的噩梦记忆——镜中的另一个自己、血色的钥匙、老妇人的狞笑——正如同墨水滴入清水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零碎却温暖的片段：童年时母亲在厨房哼歌的背影，青春期时母亲悄悄塞进她书包的巧克力，甚至是三天前那个暴雨夜，母亲在电话里欲言又止的温柔。

"莱昂纳德家族的诅咒源于对时间的贪婪。"母亲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埃德蒙以为他能通过镜子捕捉永恒，却不知道真正的永恒......"她的声音突然被一阵清脆的钟声打断。

苏棠低头，看见胸口的铜钥已经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正缓缓融入自己的心脏。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感涌遍全身，仿佛有人替她卸下了背负三百年的重担。

"该醒了。"母亲最后看了她一眼，身影如晨雾般消散。

刺目的白光骤然收缩，苏棠猛地睁开眼睛。

她躺在老宅的客厅地板上，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青铜钥匙静静躺在身旁，但已经褪去了所有诡异的颜色，变成了一枚普通的古旧铜钥。墙上那些扭曲的油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一些普通的风景画，再没有血迹，也没有诡异的笑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棠掏出来，发现屏幕上显示着十几条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按下回拨键。

"苏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男声，"我是刑警队的陈队长。你母亲......她找到了，在城南的老医院。"

苏棠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还活着？"

"情况很复杂。"陈队长的声音低沉下来，"三天前有人在医院顶楼发现了她，但......"他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失去了这三天的记忆，而且......"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医院监控显示，她是自己走到顶楼边缘的，但没有任何跳楼的痕迹。更奇怪的是，她的手腕上......"

苏棠已经冲出了老宅。青梧路的梧桐树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树影，她拦出租车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新月形的疤痕——那是母亲小时候不小心用剪刀划伤留下的，她以为早已愈合消失了。

医院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苏棠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母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却安详的表情。她的手腕上缠着绷带，但最让苏棠震惊的是——母亲的眼神清澈明亮，仿佛从未被阴影笼罩过。

"棠棠......"母亲看到她，眼睛亮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苏棠冲到床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那触感真实而温暖，没有半点虚幻。她注意到母亲枕头下露出半截泛黄的纸页——是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但上面的血字已经全部变成了普通的墨水痕迹，写着的不再是诅咒，而是一首小诗：

"镜中之月终将圆，

血脉相连剪不断。

若问此生何所求，

但求相守到白头。"

"医生说你可能是暂时性失忆。"苏棠哽咽着说，"还记得三天前发生了什么吗？"

母亲微微摇头，突然皱了皱眉："不过......"她伸手抚摸苏棠的脸颊，眼神突然变得深邃，"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好像被困在镜子里，而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在镜子的另一边哭。"

苏棠浑身一颤，正要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陈队长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苏小姐，我们在医院天台发现了这个。"袋子里装着一面小巧的青铜镜，镜框上雕刻着衔尾蛇图案——正是她们在密室里看到的那面镜子的缩小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苏棠靠近时，镜面上突然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字迹：

"申酉之交，阴阳倒错"

母亲的手突然紧紧抓住苏棠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快走！现在！"

几乎在同一时刻，走廊尽头的窗户突然爆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入病房。苏棠本能地扑向母亲，却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那个黑影，赫然是三天前在镜渊中见过的老妇人，只不过此刻她的身体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由无数镜面碎片组成的真身！

"来不及了......"老妇人的声音如同玻璃摩擦般刺耳，"日落时分就要到了......"

病房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墙上的挂钟疯狂转动起来。苏棠看到母亲的瞳孔骤然收缩——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5:29。

申酉之交，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