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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站的出站口浸在雨后的潮湿里，白桔站在梧桐树下，校服外套的拉链卡着倒数第二颗扣子，风顺着缝隙钻进来，掀起衣角扫过脚踝。怀里的手机屏幕亮着，高铁实时动态上，那列从北京来的列车正一点点靠近，像枚缓慢滚动的星子，在电子地图上洇出浅灰的轨迹。

她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掌心——那里还留着昨夜攥手机时掐出的红痕，五道弯月形的印记，边缘泛着浅白，像丁程鑫解物理题时画的辅助线，执拗地刻在皮肤上。高三那年他总笑她“握笔太用力”，却在她的笔杆上缠了圈软胶带，说“这样就不会硌出印子了”。此刻胶带不在，可掌心的触感，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六点零七分，人群突然涌动。白桔踮脚时，帆布鞋的鞋尖在湿漉漉的地面蹭出细碎声响，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撞进一片晃眼的白——丁程鑫背着黑色双肩包，实验服的下摆沾着褶皱，正逆着人流朝她走来。他的眼镜片蒙着水汽，额前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额角，手里紧紧攥着个银色保温箱，提手处被指节勒出泛红的印子，像他总爱咬的那支笔杆。

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周围的喧嚣突然退远。进站列车的鸣笛、小贩的叫卖、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丁程鑫的脚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顿住，胸口的实验服随着呼吸起伏，像只振翅欲飞的白鸟，翅膀上还沾着北京的风。

白桔的视线落在他的帆布鞋上——鞋帮沾着浅褐的泥点，是清华园未名湖畔的土色。高三那年他也是这样，为了赶早班车，鞋上总带着不同城市的尘土，却笑着说“这是我们跑过的证据”。此刻那泥点被雨水洇开，晕成小小的云，像他总在她笔记里画的表情包。

丁程鑫先动了。他伸手时，指尖在半空悬了半秒，最终落在她的手腕上。他的指腹带着高铁空调的凉意，触到她皮肤的刹那，两人都轻轻颤了下。他的拇指蹭过她掌心的红痕，动作慢得像在解道复杂的题，然后突然收紧手指，把她的手攥在掌心。

丁程鑫冷吗？

他的声音混着呼吸的轻颤，目光落在她发红的鼻尖。白桔没应声，只是盯着他实验服的左胸——那里别着枚银色小狐狸胸针，尾巴卷着颗星星，是她去年送的。针脚处缠着根红丝线，是他后来自己添的，线头在风里轻轻晃，像只不安的触角。

丁程鑫突然脱外套。实验服从肩头滑下时，带起阵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北京银杏叶的清苦。他把衣服往她身上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后颈，那里的皮肤凉得像浸过雨，他便把衣领折了两折，像给小猫围围巾。衣服内侧还留着他的体温，熨帖地裹住她的肩膀，袖口处沾着点浅紫——是昨夜打翻的彩虹溶液，在布料上洇出小小的星斑。

丁程鑫拿着。

他把银色保温箱塞进她怀里。箱子棱角硌在小腹上，传来轻微的震动，箱盖贴的坐标纸上，用铅笔写着“彩虹溶液（改良版）”，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墨水在纸角晕开，像他紧张时会有的表情。白桔想起台风夜他在电话里说的“等雨停了给你做彩虹”，原来有些话，说出口时就已经在赶路了。

地铁站台的广播突然响起，电子屏的绿光映在湿漉漉的地面，碎成一片摇晃的星子。丁程鑫的目光落在她攥箱子的手上，突然伸手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重新摆成松弛的姿势。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是握笔和拧实验仪器磨出来的，碰到她指节时却刻意放轻了力道，像在碰块易碎的玻璃。

丁程鑫手怎么这么冰？

他的拇指反复蹭着她的指尖。白桔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被站台的灯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缠绕的藤蔓。她突然想起高三的雨天，他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那时他的口袋里也藏着颗草莓糖，包装纸的棱角硌着她的指腹，和此刻一模一样。

地铁进站的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里面印着“清华物理系”的白T恤。白桔的目光扫过他的腰侧，钥匙串上挂着她织的毛线狐狸，尾巴被磨得有些起球，却依旧翘得很高。她突然踮脚，轻轻抱住了他。

丁程鑫的身体瞬间僵住，后背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白桔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鼻尖蹭过实验服的褶皱，闻到消毒水味里混着的银杏香——是清华园的味道，是他实验室窗外那棵老树的味道，此刻裹着他的体温，变成最安心的气息。

他的手悬在半空几秒，最终落在她的背上，掌心贴着她的脊椎，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能听见他的心跳，隔着两层布料传来，急促又有力，像台风夜漏雨的滴答声，却比那更让人踏实。原来有些情绪，不需要说出口，心跳的频率早已把一切讲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