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吊灯在电流声中忽明忽暗,橘色光晕在墙面上投下诡谲的晃动阴影。林悠悠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本翻开的日记本上,2015年4月7日的字迹被反复摩挲得模糊,却仍能辨出"小悠"二字被刻意描粗的笔锋。许淮安弯腰捡起日记本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她颤抖的指尖,某种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窜上心头,烫得她几乎要缩回手。
"这些照片..."林悠悠转身时撞进满墙的影像漩涡。从幼儿园六一表演时她扎歪的蝴蝶结,到初中运动会跌倒时膝盖渗出的血珠,每张照片的边角都贴着便利贴:"小悠今天拿了全勤奖""她跑步摔破膝盖时没哭,真勇敢"。在那张科技馆旧照里,穿白衬衫的少年明明只露出半截手腕,却能清晰看见他专注地将手电筒塞进女孩掌心,镜片后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阁楼突然响起风铃般的脆响,林悠悠这才发现房梁垂落的不是蛛网,而是成百上千串银色铃铛。当她伸手触碰其中一枚,所有铃铛同时震颤,拼凑出断断续续的童谣旋律。许淮安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抬手捂住后颈的旧疤,喉结滚动着解释:"每次想你的时候,就来这里听铃铛声...和你哼歌的调子很像。"
铁皮饼干盒里的物件泛着岁月的包浆。褪色的儿童手表指针永远停在14:27——那是他们在储藏室被困的时刻;断齿的发梳齿缝里还沾着几根褐色发丝,与林悠悠如今的发色分毫不差。最底下压着的绘画比赛奖状背面,铅笔字迹已经晕染,但"我的小英雄会永远发光"依然清晰可辨,旁边多了行蓝色钢笔字:"我也是你的英雄"。
暴雨再次突袭,雨点砸在阁楼玻璃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许淮安调试老旧收音机的身影被闪电勾勒成剪影,设备背面的便签纸在风中簌簌作响。林悠悠凑近细看,发现密密麻麻写满日期:"2020.3.15 小悠第一次在广播台读诗""2022.7.7 她感冒了,声音有点鼻音"。最新一行是昨夜的记录,字迹潦草得几乎划破纸张:"她带着铃铛回来了"。
后院的海棠树在风雨中剧烈摇晃,腐烂的树洞不断涌出泛黄的信笺。林悠悠跪在泥水里展开信纸,油墨在雨水冲刷下晕染成泪滴形状。2018年的信里写着:"今天路过你家老房子,铁门上的小熊贴纸还在";2023年的信沾着颜料痕迹:"在画展看到和你风格很像的画,差点认错"。最厚的那封信封上贴着幼儿园合照,背面用蜡笔写着歪歪扭扭的誓言:"长大要娶小悠做新娘"。
当许淮安撑着伞找到她时,林悠悠正对着树洞深处的铁盒发怔。盒内整齐码放着二十个药瓶,每个标签都写着不同日期,瓶中装着的却是各色海棠花瓣——从含苞待放到枯萎凋零,完整记录了十年花期。"医生说思念会变成病。"许淮安的声音混着雨声,白大褂肩头早已被雨水浸透,"所以我把想你的每一天,都腌成了标本。"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悠悠站在阁楼中央。阳光穿过成串的铃铛,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许淮安将改造后的项链轻轻戴在她颈间,两枚铃铛碰撞出清越声响,与十年前储藏室里那个男孩哼唱的旋律,终于在时空长河中完成了完美共振。窗外的海棠树在晨风中抖落最后几片花瓣,那些跨越十年的秘密与守望,此刻都化作温柔的絮语,在两人相触的指尖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