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共振的频率

元旦前的最后一节课，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被换成了彩色气球。林悠悠盯着黑板上的立体几何题走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银手链——许淮安替她戴上时，金属圈还带着他白大褂口袋里的体温，像把小太阳焊在了皮肤上。

“林悠悠，这道题用向量法怎么解？”数学老师的粉笔头精准砸中她课本上的仓鼠涂鸦。她慌忙站起，余光瞥见许淮安抱着作业本站在后门，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蓝玫瑰胸针——和她藏在铅笔盒里的那枚丝带同款颜色。

“用……仓鼠尾巴方向的向量。”话出口才惊觉说错，全班哄笑里，她看见许淮安耳尖泛红，低头在作业本上画了个歪扭的叉——那是上周她教他打羽毛球时，他总挥空拍子的手势。

放学时雪又下起来，林悠悠蹲在操场边系鞋带，看见许淮安的白大褂角从槐树下闪过。她悄悄跟过去，正撞见他踮脚往树杈里塞信封，发梢的雪花落进领口，却没察觉身后的脚步声。

“这次藏的是什么？”她忽然伸手拽住他的围巾，指尖触到他后颈的温度——比体温稍凉，却在转头瞬间染上薄红。许淮安慌忙把信封往背后藏，封口处的仓鼠贴纸却翘了边：“没、没什么，给许朝浔的复习资料。”

“哦？”她挑眉抽过信封，内侧画着只举着温度计的小熊，下方标着“37.2℃专属频道”，中间是行工整的字：“听说你总在广播台播《冬季恋歌》，其实我偷偷录了盘磁带——从A面第一首开始，是你去年感冒时哼错的《雪绒花》。”

槐树杈上的积雪忽然簌簌落下，落在许淮安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他想起上周值夜班，听见广播台里她带着鼻音的“各位同学晚安”，于是连夜在医务室录下整盘磁带，B面最后一首是他笨拙的口琴版《小步舞曲》——她曾说过，这是她最喜欢的动画片配乐。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林悠悠晃了晃信封里掉出的磁带盒，封面画着戴围巾的仓鼠和举听诊器的小熊，“你给许朝浔的资料都是牛皮纸袋装，给我的信封永远有股雪松味——和你围巾上的味道一样。”

许淮安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扁扁的铁盒：“本来想圣诞给你的。”盒盖掀开，是排列整齐的银杏叶书签，每片叶脉间都用银漆描了小字——“林悠悠今天打羽毛球赢了”“林悠悠感冒时会把药喝出草莓味”“林悠悠说我的睫毛像小扇子”。

最后一片叶子底下压着张字条，是他上周在医务室值夜时写的：“原来共振不是体温相加，是你画仓鼠时，我刚好想画小熊；你夹银杏叶时，我刚好在收集你的错题。”字迹被水晕开小块，像落了片小雪花——那天他看见她在操场摔了跤，慌忙去拿创可贴，钢笔尖蹭到了笔记本。

操场远处传来喧闹，林肆举着个会发光的雪人模型狂奔，许朝浔在后面追：“别摔了！那是用我哥的旧听诊器做的雪人手杖！”雪人头顶的发圈歪向一边，倒和林悠悠此刻被风吹乱的刘海相得益彰。

许淮安替她拂开额前的雪，指尖触到她发梢的凉意，忽然想起抽屉里没送出去的手套——掌心位置绣着仓鼠图案，指腹处缝着防滑纹路，正是她上次打羽毛球时抱怨过的“握拍总滑”。而她此刻正把磁带盒往他口袋里塞，指尖碰到他内侧口袋的硬壳——是她上周落在医务室的绘本，里面夹着他偷偷画的小熊听诊器插画。

“其实我也有礼物。”林悠悠从校服内袋掏出个绒布包，里面是串用听诊器零件改的手链——金属环上挂着迷你仓鼠吊坠，晃起来会发出细碎的响，“上次看你修听诊器时捡的零件，磨了三天才穿成串。” 吊坠背面刻着极小的“45”，是他总替她调好的暖手宝温度。

许淮安忽然低头笑了，睫毛在雪光里投下晃动的影。他想起昨夜在办公室，对着这串手链发呆到凌晨，笔尖在备课本上晕开团模糊的暖色调——就像此刻，她把他的围巾又紧了紧，而他偷偷把她的手套往她口袋里塞了塞，指尖相触时，听见彼此心跳声在雪地里敲出同个节奏。

晚自习铃响时，广播台忽然传来电流声。林悠悠攥着磁带往教学楼跑，路过医务室看见窗台上的暖手宝亮着灯——她今早塞进去的小熊玩偶，此刻正抱着许淮安新放的草莓味冲剂。喇叭里传来卡顿的前奏，紧接着是他略显紧张的声音：“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总把错题本画成仓鼠乐园的某位同学……”

雪粒子打在走廊玻璃上沙沙作响，林悠悠靠着墙笑出声。她看见许淮安站在医务室门口，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磁带盒，上面的仓鼠小熊正对着她挥手——原来所有没说出口的话，早就在彼此收集的细节里，谱成了共振的频率。

储物柜里，他的听诊器手册夹着她的银杏叶，她的绘本藏着他的薄荷糖纸。就像此刻，广播里的《雪绒花》跑了调，却让两个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挨得很近——原来最好的同频，从来不是精准的合拍，而是你画仓鼠时，我刚好拿起了画小熊的彩笔。

许朝浔抱着作业本路过，看见走廊尽头交叠的影子，忽然掏出手机给林肆发消息：“计划通，我哥的磁带比我教的情歌老土十倍，但林悠悠笑出小梨涡了。” 屏幕微光里，雪人模型的“听诊器手杖”闪了闪，远处的广播还在响，混着雪落的声音，织成了专属于两个人的，37.2℃的BGM。

林悠悠指尖划过磁带盒上的仓鼠小熊，忽然想起许淮安笔记本里的话：“共振需要两个频率，而我的频率，从看见你在草稿本画仓鼠那天起，就调成了你的专属频道。” 雪越下越大，却在落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时，悄悄融成了温热的水珠——像某句没说出口的话，在时光里酿成了恒温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