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黑暗如浓稠的墨汁，缓缓从常胧真意识边缘退去，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意识回归的瞬间，身体的虚弱与精神的恍惚如潮水般涌来，他迷茫地呆坐在那里，身影在昏暗光线里，被拉得孤寂又渺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仿佛能听见尘埃落地的轻响，他才艰难地启唇，对着空荡荡的空气，挤出一句话：“前辈……我能知道，你听到了什么吗……”
他垂着眉眼，声音像飘在风里的细羽，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因为他实在不确定，那位前辈是否能穿透这沉默的虚空，捕捉到他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 话语尾音发颤，混着愧疚与不安，说到底，在他那个宁静又单纯的时代，常胧真不过是和同村几个伙伴，在晒得发烫的田埂边，一起滚过带着青草香的泥巴，在夏夜的草丛里，蹑手蹑脚捕捉闪着微光的小虫。
初到这个光怪陆离世界时的兴奋，早被眼前的遭遇撕得粉碎，现在填满胸腔的，是彻骨的恐惧，是对未知痛苦的恐惧。他止不住地想，自己的未来，会不会被人像拎小鸡仔般捉去，像刚刚那样，被当成供人取乐的玩具，此后漫长余生，都要在痛苦与恐惧的深渊里，无尽坠落。
这份恐惧，宛如一滩乌黑黏腻的污泥，从脚底缓缓攀上来，像冰冷的触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他大口喘气，胸口急促起伏，害怕得连呼吸都磕磕绊绊，整个人晃了晃，险些栽倒，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连完整的呼吸都难以维系。
就在他濒临崩溃边缘时，虚无的声音自半空中悠悠叹出一口气，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精准落进他耳里。快要崩溃的常胧真听到这声音，瞬间像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眼睛猛地睁大，满是希冀与急切，乞求般开口：“你能救救我吗，我……” 话刚出口，他又怯怯垂下头，睫毛剧烈颤动，既盼着得到回应，又害怕迎来拒绝。可求生的渴望，还是推着他又张开嘴，声音带着破音：“我、我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我不想让别人为难……我……我想回家……”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在喉咙里挤出来的，混着无尽委屈与绝望。
“好。”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像春日枝头最轻柔的风，可后面的文字，却重得像千万斤巨石，“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回家。” 常胧真猛地抬头，眼里有湿意打转，不敢置信又满是感激，喉咙像被堵住，半天说不出话，只剩胸口剧烈起伏，回应这份珍贵的承诺。
可紧接着，一道戏谑又恶劣的声音骤然响起，像尖锐的冰锥，扎破这难得的温情：“哈，你在求一个死人帮忙吗？” 齐任之猛地脱下伪装，露出精致得近乎妖异的少年面容，他斜倚在阴影里，嘴角勾着恶劣的笑，眼神里是漫不经心的嘲弄，“为什么不求我呢？我直接赏你一死，万一你这种人死了，就直接回家了呢，多省事。”
“你也……” 徐地的声音刚从常胧真嘴里飘出半句，他就像被烫到般，惊得瞬间捂住自己的嘴，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死死堵住徐地接下来的话，同时也堵住了自己汹涌的情绪，眼里满是无措与惊惶，仿佛生怕再透出半点不该有的情绪。
齐任之看着常肱真这副狼狈又怯懦的模样，嗤笑一声，漫不经心拍拍手，语气里是毫不掩饰对徐地的嫌弃：“你先完成我要求的事吧，你弱的太可笑了。” 话落，他转身就走，衣摆带起一阵冷风，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里，准备去另一个地方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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