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言看着牧赫一那张欠揍的笑脸，额角青筋跳了跳。“松开。”他声音冷得像冰渣。
牧赫一从善如流地放开架着他腿弯的手，却依旧保持着将他半圈在墙角的姿势，手指还若有似无地蹭过他后颈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嘉言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弹开，动作迅捷地拍打着后背沾染的灰尘，尤其是那件纯白的上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知不知道，这墙有多脏。”他咬牙切齿的说。洁癖在此时发作得淋漓尽致。
牧赫一低笑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只炸毛的猫整理仪容。
“有吗？没注意啊。”
林嘉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使尽力气将牧赫一也甩到墙上，按住他的肩膀不许他动，然后灿烂一笑:“那你也亲自来感受感受！”
“嘶...好像是有点...”
林嘉言懒得再理他，注意力重新回到那些沉重的铁柜上。他用力推了推其中一个最大的柜子，纹丝不动。他环视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角落，最终定格在柜子侧面一个极其不起眼、几乎被铁锈覆盖的金属凸起上。他走过去，试探性地按下去，又尝试着旋转。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紧接着，那个沉重的铁柜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腐败有机物和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是沼气特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
林嘉言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脸色更难看了。这味道比灰尘还让他难以忍受。
“看来找到老鼠洞了？”牧赫一的声音带着点玩味，他不知何时也凑到了洞口边，饶有兴致地往里看。
林嘉言瞥了他一眼，率先矮身钻了进去。通道狭窄而陡峭，墙壁湿滑冰冷，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台阶，布满了粘腻的污垢。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牧赫一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黑暗和浓烈的沼气味道几乎令人窒息。林嘉言凝聚起一丝水汽在指尖，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他边走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进来的？”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之前就发现牧赫一不是玩家身份，但系统不会开后门，那他就只能是监管者的身份了。
监管者突然出现在副本的核心区域，绝非偶然。
身后传来牧赫一漫不经心的轻笑：“嗯……大概是因为，我想你了？”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惯有的轻佻。
林嘉言脚步一顿，猛地回头，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银渐灰的狐狸眼微眯，直直看向牧赫一。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尽是：Looking my eyes，看我信吗。
牧赫一被这眼神看得笑容微滞，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语气依旧带着笑意，却多了几分真实的无奈：“好吧好吧，真无趣。外面的玩家……嗯，运气不太好，都提前退场了。我嘛，总得跟着其他玩家走，不然没有了乐子，多没意思，对吧？所以，只好来找你们了。”他耸耸肩，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林嘉言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幽深。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冷淡、近乎嘲讽的弧度，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监管者大人也有被动的时候啊。是系统规则吧？外面的玩家死光了，监管者自然要转移到下一个有玩家的区域。所以不得不屈尊纡贵，莅临至此，对吗？”
牧赫一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瞬。那双赤红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料到林嘉言知晓他的身份。随即，那点讶异迅速被更深的、带着危险兴味的笑意取代。“哎呀呀，小狐狸怎么知道的？”他舔了舔唇角，眼神变得幽深。
林嘉言不理他，转身继续向下走，心脏却微微收紧。牧赫一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也意味着这个监管者并非完全随心所欲，他同样受制于规则。
通道终于到底，空间豁然开朗，但气味也浓郁到了极点。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结构复杂，巨大的水泥池体遍布其中，连接着粗大的管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甲烷和硫化氢的混合气味。微弱的光线从高处几个通风口透下来，勉强勾勒出环境的轮廓。这里就是学校地下的巨型沼气池。
林嘉言立刻隐入旁边一根粗大的管道阴影里。牧赫一也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侧，仿佛融入了黑暗本身。
前方不远处，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池体边缘小心地安置着什么。正是那个戴眼镜的瘦弱少年——张浩！他动作熟练，眼神专注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林嘉言看得分明，那是一个个用简陋材料包裹的自制炸药包，连接着复杂的计时装置。
张浩安置好最后一个炸药包，似乎松了口气。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要转身离开——
“谁在那里？！”
一声沙哑而警惕的低喝突然响起！张浩猛地转过身，眼镜片后那双原本怯懦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和警惕，死死地盯向林嘉言藏身的管道方向！
林嘉言心中一凛。被发现了！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他立刻矮身想向更深处转移，但张浩的动作更快！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低吼一声，竟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美工刀，“唰”地一下弹出锋利的刀片，直直地朝林嘉言扑了过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完全不像外表那么瘦弱。
林嘉言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直刺面门的刀锋，同时抬肘狠狠撞向张浩持刀的手腕！然而，就在他调动体内水元素想要凝出武器或屏障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滞涩感猛地攥住了他的力量核心！伴生能力……失效了！刚刚怎么没发现！
糟糕！
林嘉言瞳孔微缩，只能凭借纯粹的格斗技巧应对。他一个矮身扫堂腿攻向张浩下盘，试图将其绊倒。张浩却异常灵活，竟借势跳开，同时反手一刀划向林嘉言的腰腹！
刀锋贴着衣料划过，发出“嗤啦”一声轻响。林嘉言险险避开，惊出一身冷汗。没有能力加持，他面对一个手持利器、陷入疯狂的对手，劣势立刻显现。
张浩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美工刀在他手中舞得又快又狠，虽然招式毫无章法，但那份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弥补了一切。刀光在昏暗中闪烁，一次次擦着林嘉言的身体划过，撕裂他的袖口，在他手臂上留下浅浅的血痕。冰冷的刀锋每一次逼近，都带来死亡的气息。
而牧赫一却只是站在一旁，不想管，想看看林嘉言的极限在哪里。
“为什么？！”张浩一边疯狂攻击，一边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怨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凭什么把我的一切都毁掉？！”
林嘉言咬紧牙关，狼狈地闪避、格挡。他试图寻找反击的机会，但张浩的力气竟出乎意料地大，而且完全不顾自身防御，每一击都倾尽全力。在一次近身缠斗中，林嘉言虽然成功抓住了张浩持刀的手腕，但对方另一只手却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撞向冰冷的池壁！
“呃！”后背的剧痛让林嘉言眼前一黑。
张浩趁机挣脱束缚，双手紧握美工刀，眼中闪烁着毁灭的光芒，高高举起，对着被抵在墙上、暂时失去平衡的林嘉言的脖颈，狠狠地刺了下来！
“去死吧！！”
刀尖带着破风声，直逼林嘉言脆弱的咽喉！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林嘉言瞳孔骤缩，肾上腺素飙升到极致！他双手死死抓住张浩握刀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推！肌肉绷紧到极限，额角青筋暴起！然而，张浩双手握刀，加上那股同归于尽的狠劲和体重优势，力量竟压过了他！
刀尖，一点一点，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坚定不移地向下压！冰冷的金属触感已经贴上了林嘉言颈部的皮肤，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锋锐无匹的寒意，距离割开他的气管和动脉，只有毫厘之差！
林嘉言甚至能看清张浩眼中扭曲的快意和绝望。力量在对抗中迅速流失，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刀尖，离致命点越来越近……
恍惚间，他听到牧赫一满含笑意的说：“你认输，我就出手帮你。”
“我……不。”林嘉言绝不服输，打赌他还没输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地下空间的死寂！一支尾部带着白色羽毛的利箭，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无比地射向张浩的太阳穴！
张浩野在箭矢即将命中的刹那，他猛地松开压制林嘉言的手，就地一个狼狈的翻滚！
“笃！”
箭矢深深钉入林嘉言头侧的池壁，箭尾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余音！
张浩滚出几米远，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怨毒。他看了一眼几乎得手的林嘉言，又看了一眼幽深的通道入口，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一咬牙，毫不犹豫地转身，像只受惊的老鼠，迅速消失在沼气池深处错综复杂的管道阴影里。
林嘉言靠着池壁剧烈喘息，脖颈上被刀尖压出的红痕隐隐作痛，手臂上的划伤也火辣辣的。他看着钉在墙上的箭矢，又望向张浩消失的方向，银渐灰的眸子里翻涌着冰冷的余悸和浓烈的探究。
是谁？
阴影里，牧赫一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目光也投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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