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碎镜钥匙扣，金属边缘的刻痕早已被他磨得温润。会议室里的喧嚣渐渐退潮，苏晚棠的体温透过交握的掌心传来，像一团不会灼伤人的火焰，暖得他眼眶发酸。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她在泳池边摔破膝盖，却咬着牙不哭，只是拽着他的衣角说："沉舟哥哥，水底下有星星。"
此刻，真实的阳光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发顶织出一片金色的网。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比老宅那场大火更让他慌乱。原来在漫长的时光里，他早已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刻进了骨髓——比如现在，她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分明是强装镇定却又藏不住笑意的模样。
"陆总，董事会需要您确认新代言人的人选。"秘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苏晚棠轻轻抽回手，从随身的碎镜手袋里取出一份文件："我推荐言蹊，她的形象和陆氏的公益理念很契合。"她指尖划过文件上的照片，那是个抱着流浪猫的年轻女孩，眼神清澈如鹿。
陆沉舟挑眉，忽然想起上周在慈善晚会上，苏晚棠曾偷偷给躲在后厨的言蹊递蛋糕。"你的眼光一向很好。"他接过文件时，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就像你当年选中我做哥哥。"
苏晚棠耳尖发烫，想起十六岁那年，她硬要把自己的卡通钥匙扣分给陆沉舟一半。那时他还总皱着眉叫她"小麻烦"，却在第二天就把钥匙扣挂在了公文包上。"少贫嘴。"她佯装严肃，转身时却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许言眼疾手快地接住杯子，夸张地叹了口气："陆总，您未来夫人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可得好好宠着啊。"周围响起一阵低笑，陆沉舟却认真地点头："宠了二十年，早就习惯了。"
会议室的气氛正轻松，陆沉舟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陆沉舟，我是林知夏的管教。她今天在劳动时突然晕倒，手里攥着这个东西。"
一张照片随之发来。陆沉舟瞳孔骤缩——那是半枚碎镜吊坠，和他母亲日记里夹着的那张图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苏晚棠凑过来，看见照片的瞬间，手指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口："这是......陆阿姨设计的镜魂共鸣装置？"
深夜的看守所探视室里，白炽灯将林知夏的脸照得青白。她手腕上还缠着输液的胶带，却执意要见陆沉舟和苏晚棠。"谢谢你们来。"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没多少时间了。"
苏晚棠这才注意到，她后颈的蝴蝶胎记颜色比上次见面时更深，几乎接近紫黑色。"你的胎记......"
"蝴蝶组织的标记，其实是一种慢性毒药。"林知夏苦笑着撩起长发，"养父说，当胎记变成黑色时，就是我为组织殉葬的时刻。"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偷偷整理的资料，关于蝴蝶组织的高层架构，还有......你母亲死亡的真相。"
陆沉舟的手指在接过信封时微微颤抖。苏晚棠看见他指节泛白，悄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林知夏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释然取代："其实在老宅那晚，我本来想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苏晚棠轻声说，"你只是被利用了。"
"不，我伤害了你，也伤害了他。"林知夏摇头，"但现在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偷不来的。比如他看你的眼神，永远带着光。"她忽然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十六岁时的明朗，"其实我早就知道，钥匙扣里的缩写是'LZ&STT'，但我总骗自己，说不定他会爱上另一个缩写。"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知夏忽然抓住苏晚棠的手："碎镜吊坠在老宅的古井里，那是你陆阿姨留给你的。还有......"她看向陆沉舟，"蝴蝶组织的最高层，代号'镜灵'，他一直在寻找镜魂容器的完美宿主。"
回程的车上，陆沉舟始终沉默着，指尖反复摩挲着信封上的火漆印。苏晚棠知道，这封信里可能藏着解开他母亲死亡之谜的关键，也可能揭开更多残酷的真相。她轻轻靠在他肩头，像小时候那样哼起了《致爱丽丝》——那是他第一次教她弹的曲子。
"怕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提琴。
"怕。"她坦诚地说，"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承担所有。"
陆沉舟转头看她，路灯的光掠过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忽然想起昨夜整理老宅遗物时，在母亲的梳妆盒里发现的一张照片——七岁的自己和三岁的苏晚棠，她挂在他脖子上，两人都笑得没心没肺。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会成为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光。
"晚棠，"他低声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去拍婚纱照吧。就去你说的那个有玻璃教堂的海边。"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又红了。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男人，在面对感情时却总是笨拙得可爱。"好啊。"她伸手戳了戳他发烫的耳垂，"不过你得先学会怎么笑，别拍出来像在开董事会。"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对着你，我怎么可能笑不出来？"
凌晨三点，陆氏老宅的古井边。月光倒映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银鳞。陆沉舟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正要下井，苏晚棠忽然拦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他皱眉。
"别忘了，我是你的舵手。"她晃了晃钥匙扣，"而且，陆阿姨留给我的东西，我当然要亲自拿。"
最终，两人系着安全绳下了井。井水冰凉刺骨，苏晚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陆沉舟立刻将她护在怀里，用身体挡住水流："冷吗？"
"不冷。"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上挂着水珠，像缀了星星的夜幕，"沉舟哥哥，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总觉得这口井里住着精灵，所以不敢靠近。"
"现在呢？"
"现在觉得，井里住着的，是我们的过去。"
就在这时，陆沉舟的手电筒照到井壁的凹陷处，一个嵌着碎镜的金属盒正静静躺着。他伸手去拿，却突然有冰凉的手指缠住了他的脚踝！
"小心！"苏晚棠惊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他的腰。陆沉舟迅速转身，手电筒的光扫过水面，却只看见一片浑浊。他握紧苏晚棠的手，感觉到她在发抖，立刻将她往上托："你先上去，我来——"
"不，一起！"她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金属盒被顺利取出的瞬间，井水突然剧烈翻腾。陆沉舟看见井壁上浮现出一串荧光字迹，那是他母亲的笔迹："镜魂宿主的血，是开启真相的钥匙。"
苏晚棠的指尖突然被划破，鲜血滴在金属盒上。刹那间，盒盖自动弹开，一枚泛着幽光的碎镜吊坠缓缓升起，与他们的钥匙扣产生共鸣。陆沉舟后颈的胎记再次发烫，而苏晚棠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苏醒，像久旱逢甘霖的种子。
记忆回溯的光芒中，他们看见十六岁的陆夫人站在井边，将吊坠放入凹陷处。她对着空气说："晚棠，当你看到这一切时，说明沉舟已经学会了爱。蝴蝶组织的阴谋，就交给你们来终结吧。"
回到地面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苏晚棠看着手中的吊坠，忽然想起林知夏信里的话："镜魂共振需要两个相爱的灵魂，缺一不可。"她抬头看向陆沉舟，发现他也在看她，目光里有释然，有心疼，更有化不开的温柔。
"原来，陆阿姨早就知道我们会走到一起。"她轻声说。
"她还知道，"陆沉舟将吊坠戴在她脖子上，"你比任何人都适合做我的镜魂宿主。因为我的灵魂，从遇见你那天起，就已经属于你了。"
晨光中，两人的钥匙扣与吊坠同时发光，在地面投出交叠的光影。那是蝴蝶振翅的形状，却又像两只相触的小鸡——笨拙，却又无比契合。
许言的电话在这时响起，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肃："陆沉舟，蝴蝶组织的人混进了医院，目标是林知夏。"
陆沉舟握紧苏晚棠的手，眼中闪过冷光："告诉兄弟们，收网的时候到了。"
苏晚棠看着他侧脸的轮廓，忽然想起昨夜在实验室看到的资料——镜魂共振不仅能回溯记忆，还能增强宿主的感知力。也许，这就是陆阿姨留给他们的武器，也是爱的馈赠。
"走吧，舵手。"陆沉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她点头，将钥匙扣紧紧攥在手心。远处，第一缕阳光跃出海面，像碎镜重组后的光芒，明亮，温暖，充满希望。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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