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怎么……是你?”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委屈和质问,“你不是走了吗?姥爷说……说你不回来了……” 那句“骗子”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吐出来。
马嘉祺检查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抬头,只是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过了好几秒,他才低低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实习,轮转到这边。”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复杂,里面翻涌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最终化为一句带着苦涩的轻语:“你……长高了,刘耀文。”
这句“长高了”让我鼻尖猛地一酸。他记得我。他记得我的名字。他看到了我的变化。
“你瘦了。” 我闷闷地回了一句,目光紧紧锁着他。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那表情比哭还让人难受。
他飞快地低下头,继续处理闻七的脚踝,动作有些急促。他开了药单,递给闻七,交代着注意事项,语速比刚才快了些,像是在逃避什么。
闻七被护士扶着去拿药了。诊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再次凝滞,沉甸甸地压着。窗外的天光有些惨白。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马嘉祺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那目光很深,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穿透力,仿佛想确认什么。他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颤抖:
“那晚的月色……很美。”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声音更低了些,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敲在我心上,“那糖……真的很甜。我一直记得。”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他记得!他记得那个晚上!记得我给他的糖!他不是无动于衷地离开的!
“记得?” 我声音发紧,向前一步,急切地追问,“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该留下。” 他打断我,语气陡然变得急促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自嘲,“我感觉得到……你姥姥……她不希望我在那里。我……”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是清晰的痛楚和自卑,“我那时……就是个多余的累赘。姥爷他……” 他提到姥爷,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更低了,“他对我好,是因为……简亓爷爷。他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我知道的。”
他什么都明白。明白姥姥的排斥,明白姥爷目光里的复杂,明白自己尴尬的位置。所以他走了,带着那颗糖,带着那个夜晚的温暖和心碎。
“可你不是累赘!” 我冲口而出,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姥爷他……他……” 我想说姥爷是真心对你好,可想到姥爷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想到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悲伤,那句“真心”卡在喉咙里,变得苍白无力。
姥爷对马嘉祺的好,确实掺杂着对简亓爷爷的思念,这无法否认。这认知让我感到一种无力的挫败和更深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