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柜里的寒武纪

时间：2023年10月1日，国庆节

场景：省地质博物馆「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特展，太平间停尸柜

林砚的白手套裂开道口子，露出腕间结痂的刀伤——那是昨夜用修化石的手术刀划的，和十年前替沈逾白挡的伤口重合。展柜里的「寒武纪的时差」标本在射灯下泛着冷光，铂金戒指被熔成液态，在三叶虫与笔石之间凝成泪滴状，里面嵌着许照临的病理报告碎片，「基底细胞癌」的「癌」字正好对着三叶虫的复眼，像永远睁着的死亡之眼。

「这是寒武纪化石与现代医学的跨时空对话。」讲解员的声音机械冰冷，却没人知道，那滴「金属泪」里混着三个人的DNA——沈逾白的血、许照临的癌细胞、林砚的指纹。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玻璃倒影里，林砚的白大褂上渗出淡淡血迹，后腰别着的手术刀还在滴血，刀柄缠着半根蓝头绳，绳结处沾着许照临死前咳出的血沫。

太平间的不锈钢柜打开时，冷气裹着福尔马林味扑来。许照临的右手攥成拳，指甲缝里嵌着蓝头绳纤维，而他掌心躺着的，是沈逾白的求婚戒指——戒托内侧的「LY」被刮去，露出下面新刻的「XZL」，字母边缘有灼烧痕迹，像是用手术刀刻完后又用烟头烫过。林砚想起他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划过她手背，留下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对不起」的笔画。

展柜的射灯突然爆闪。黑暗中，林砚摸到标本盒底部的刻字，这次终于看清全部内容：「沈逾白2012.6.8求婚，许照临2012.6.8致癌，林砚2022.6.8陪葬」。去年今日，她在医院收到的蜜桃乌龙茶里，其实混着许照临的化疗药水——他知道她对蜜桃过敏，故意让她远离，好独自替沈逾白完成求婚计划。

「林老师，您流血了！」保安的手电筒光扫过她后腰，染血的白大褂下，露出半截手术同意书——是十年前沈逾白替她签的，「家属签字」栏写着「许照临」，而手术内容是「摘除心脏异物（笔石碎屑）」。她突然想起每次熬夜修复化石时，许照临递来的咖啡里总有股铁锈味，那是他偷偷混进去的心脏药物，为了让她多活几年，替沈逾白看完寒武纪特展。

博物馆闭馆的钟声响起时，林砚独自坐在寒武纪展区中央。穹顶的月光穿透玻璃，在她脚边聚成液态，倒映出三个时空的画面：十六岁的沈逾白在暴雨中替她挡标本盒，二十岁的许照临在实验室烧匿名情书，三十岁的自己在太平间给两人系蓝头绳。每个画面里，他们的嘴唇都在动，却永远发不出声音，像被封在页岩里的笔石，只能用肢体摆出无人破译的密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逾白的手机自动发送的最后一条定时短信，时间显示「2030.10.1」：「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的笔石，就算困在寒武纪的网格里，至少能以骨骼的形状，拥抱你的化石。」发送地址是「地质博物馆停尸间」，而她此刻才发现，展柜旁的消防栓玻璃上，隐约有血写的字迹——是许照临死前爬着写下的：「其实那天手术刀划开的，是我写给你的情书，沈逾白替我藏了十年」。

凌晨一点，林砚用修化石的手术刀割开腕带的蓝头绳。绳结散开的瞬间，掉出三颗微型芯片，里面分别存着：沈逾白未完成的婚礼致辞、许照临的癌症确诊录音、以及她十六岁时在实验室睡着的呼吸声。她把芯片嵌进标本的「金属泪」，看着它们在射灯下渐渐融化，变成比笔石更微小的存在，就像他们的爱情，终将在时间的沉积层里，碎成连显微镜都看不见的尘埃。

走出博物馆时，晨雾里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林砚摸向后腰的伤口，发现血已经止住，结痂的形状竟和三叶虫尾甲的刺一模一样。她抬头望向寒武纪特展的巨幅海报，上面写着：「五亿年前，它们在深海错过；五亿年后，它们在玻璃柜里相拥」。而海报角落的阴影里，隐约有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被寒武纪的潮水慢慢吞噬，连挣扎的痕迹都没留下。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