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望着愉妃眼中真挚的疼惜,心头一热,仿佛有暖流涌过冰封的角落。她虔诚地再次屈膝,深深下拜:“娘娘!自欣荣入宫以来,您待我如春风化雨,那份温柔关切,让欣荣……让欣荣真切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慈爱。五阿哥与还珠格格情深似海,欣荣心知肚明,从未想过能插足其中。可您对我的疼惜,却总让我……总让我忍不住想唤您一声‘额娘’!额娘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好孩子!快起来!”叶母眼眶微红,连忙亲手扶起欣荣,喜不自胜,“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从今往后,我这永和宫,不止有永琪这个儿子,有小燕子这个儿媳,还多了你这么个贴心的女儿!日后啊,定是热闹非凡了!”
欣荣破涕为笑,带着几分娇憨应道:“额娘,到时候可别嫌女儿吵闹才好。”
“怎么会嫌你吵!”愉妃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眼中闪着温暖的光,“你能做我的女儿,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仿佛老天爷怜惜我,又送来了一个可心人儿。眼下要紧的是筹备永琪和小燕子的大婚。等过了这阵子,额娘就该好好替你张罗了。
听说不久后,永榕和永璇就要从战场上凯旋,都是顶好的儿郎,说不定你的好姻缘就在其中呢。若是不喜欢也无妨,只管跟额娘说,额娘替你做主!咱们娘俩儿,有的是时间慢慢挑,定要挑个知冷知热、能真心待你的人。”两人又亲昵地说笑了好一阵,殿内充满了难得的温情。
眼见愉妃礼佛的时辰将至,愉妃便道:“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欣荣连忙再次行礼,语气中已满是亲昵:“女儿恭送额娘。”
看着愉妃慈和的背影消失在宫门转角,欣荣才缓缓直起身。周遭安静下来,方才被强压下去的复杂心绪如潮水般翻涌。
真好啊……这声“额娘”,仿佛一道光,照亮了心底积年累月的阴霾。
曾经在那座金玉其外、冰冷其中的府邸里,我何曾感受过半分真正的父慈母爱?阿玛……他眼中只有功名爵禄和延续香火的儿子还有那个在他心头的白月光。
我这个嫡出的女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用以联姻巩固家族权势的“物件”。他从不曾问过我一句冷暖,不曾记得我生辰几何。我的价值,只在“待嫁”二字。
而我的生身母亲……她那颗心,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得不到的旧影身上。生下我,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记忆中,她总是倚在窗边,望着某个虚无的方向出神,眼神空洞而遥远。我的存在,甚至不如她妆奁里那支旧玉簪能牵动她的情绪。
我的童年,是奶娘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是嬷嬷刻板的规矩训导。府里的下人唤我“大小姐”,那份恭敬背后,是心照不宣的疏离与怜悯。他们都说我性子冷清,像块捂不热的玉。
可他们哪里懂得,在那座巨大的、华美的牢笼里,连呼吸都带着寒意,对一个孩子而言,早早学会沉默、顺从、收起所有期待,不过是活下去的本能罢了。我早已习惯用一层冰壳将自己包裹,对周遭的一切人事,都报以麻木的疏离。
谁曾想,命运竟如此峰回路转。带着家族的算计踏入这深宫禁苑,虽与那令人心折的爱情擦肩而过,却意外地,在这冰冷的宫墙之内,收获了一份如此厚重、如此纯粹的亲情。
愉妃娘娘……不,是我的额娘。她看向我的眼神,带着真切的疼惜与包容,那份毫无保留的慈爱,如同冬日里最暖的炭火,一点一滴,竟将我心底那层坚冰,慢慢烤化,露出里面久未见光的柔软。这份情意,比任何珍宝都更珍贵。
只是……额娘方才提及的婚事,又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永榕?永璇?战场归来的阿哥……会是怎样的人?额娘说会替我张罗,可“张罗”二字背后,会不会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路。额娘的疼爱让我有了拒绝的勇气,可拒绝了这一个,下一个又会如何?终究逃不过嫁人的宿命。
而更深的恐惧,来自于对“未来”的想象。若有一天,我也做了母亲……我会不会重蹈我生母的覆辙?会不会也因心中的缺失,而无法给予自己的孩子完整的爱?会不会也让她在孤独和冷漠中长大,重复我曾经的冰冷?
还有那个将成为我丈夫的人……他会是一个怎样的父亲?是如我阿玛那般视女儿如无物,还是……会给予孩子我所渴望却从未得到的温暖?这些念头纷乱如麻,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她深深吸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罢了……目光投向额娘离去的方向,心底那份新得的暖意又稍稍驱散了阴霾。至少此刻,我有了额娘。
至少在这深宫之中,我有了一个可以真心唤一声‘家’的地方。这份依靠,这份迟来的母爱,已是命运最大的馈赠。 至于那尚未可知的未来……且待它一步步走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有额娘在,总不会让我跌得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