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富察仪欣起来时，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正等着富察仪欣洗漱。

丫鬟见富察仪欣出来，连忙躬身：“给小主请安。皇上吩咐了，让小主先用些早点，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迟。”

“有劳。”富察仪欣微微颔首，态度既不倨傲也不过分亲热，“本宫梳洗快些，莫要误了时辰。”她深知，第一次侍寝后留宿乾清宫已是殊荣，若再耽搁请安，落人口实不说，也容易惹皇后不喜。

今天穿是那套备好的湖蓝色织锦旗装，颜色端庄又不失清丽，头饰拣了两支素雅的玉簪并几朵绒花，唯一的亮色是一支镶着翡翠的缠丝金簪。既不失高贵也不带侍寝后的张狂。

早点用了一小碗燕窝粥并一块枣泥山药糕，便示意可以走了。

来送赏的小夏子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点头。这位恪嫔娘娘，年纪虽轻，却真是沉稳得紧。不骄不躁，守礼知节。难怪皇上会留她过夜，还特意吩咐备下这些。

小夏子亲自带着两个小太监，捧着明黄色的锦盒。“恪嫔小主，皇上念您昨夜侍奉周到，特赏下这些玩意儿，给您赏玩。” 小夏子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谄媚，也不冷淡。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套赤金点翠蝴蝶头面，做工精致绝伦，蝴蝶翅膀薄如蝉翼，颤巍巍仿佛要振翅飞去；一对羊脂白玉镯子，触手温润，毫无瑕疵；另有几匹上用的贡缎，颜色都是雅致的雨过天青、藕荷、秋香色，并一匣子新进贡的南珠，颗颗圆润饱满，光泽莹莹。

这赏赐不算最厚重，但贵在精致合宜，既符合嫔位份例，又明显透着一份“上心”——那套点翠蝴蝶，显然是年轻女子喜爱的样式；玉镯和衣料颜色也极衬富察仪欣的年纪与气质。

“多谢公公。”富察仪欣示意进来服侍自己的竹清递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荷包。

小夏子接过，入手轻飘飘的，知道是银票，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小主客气了。皇上还说了，小主若缺什么短什么，或是宫里有什么不妥帖的，尽管让人去养心殿回话。”

“另外，轿辇已备好。”

富察仪欣神色未变，依旧温婉恭顺：“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以微末小事相扰。钟粹宫一切安好，皇后娘娘安排周全，臣妾感激不尽。”

小夏子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躬身道：“小主贤德，奴才定将小主的话回禀皇上。奴才告退。”

富察仪欣也带着竹清出了暖阁，准备去向皇后请安。

“小主辛苦了。”马嬷嬷在外面侯着，见到富察仪欣出来上前搀扶，低声问，“一切可还顺利？”

富察仪欣卸下紧绷的神经，揉了揉眉心：“尚可。皇上……心思深沉。”她简单说了皇帝问及安陵容之事，“看来，宫里发生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

“这是自然。”马嬷嬷低声道，“小主应对得当。不疾不徐，方是长久之道。”

富察仪欣点点头。首次侍寝，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平稳度过，不留错处，适度展现价值”。目前来看，基本达到了。皇帝或许觉得她有些过于“规矩”，但至少不会留下轻浮或蠢笨的印象。

至于恩宠深浅，来日方长。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盛宠。

晨光熹微，初夏的清晨还带着凉意。富察仪欣坐在前往景仁宫的轿辇上，脊背挺直，面容平静。她知道，此刻各宫恐怕都已得了消息，正等着看她首次侍寝后去请安的模样。是志得意满？是娇羞无限？

富察仪欣扶着桑儿的手下轿，迈着平稳的步子向宫门走去。她的姿态、步伐，与昨日请安时别无二致，只脸色比平日更白皙几分，却更添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只是被她眼中那份沉静压住了，不显轻浮。

“恪嫔娘娘到——”太监的通传声响起。

富察仪欣踏入正殿，皇后已然端坐其上，华妃、齐妃、端妃、敬嫔等高位妃嫔也基本到齐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她目不斜视，行至殿中，依礼下拜：“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清晰平稳，姿态端庄合度，连磕头的角度都精准得无可挑剔。

皇后脸上依旧是那完美无瑕的温婉笑容：“恪嫔来了，快起来吧。昨夜侍奉皇上辛苦了，可还歇得好？”这话问得关切，眼底却一丝波澜也无。

富察仪欣起身，垂眸答道：“谢皇后娘娘关怀。皇上体恤，臣妾歇得很好。不敢因私废礼，误了给娘娘请安的时辰。” 一句“皇上体恤”，既回应了皇后的“辛苦”，又将功劳归给了皇帝，自己只落个“不敢废礼”的恭顺名声。

华妃在一旁轻嗤一声，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人听见：“恪嫔妹妹倒是懂规矩，这么早就来了。到底是满军旗出来的，就是比那些不知轻重的强。”

富察仪欣仿佛没听出华妃话里的刺，只转向华妃，规规矩矩行了平礼：“华妃娘娘金安。” 礼数周全，却不多说一字。

华妃拳打在棉花上，颇觉无趣，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齐妃倒是笑着接口：“恪嫔妹妹气色真好，看来皇上很是怜惜呢。”

富察仪欣微微蹙眉，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窘迫，低声道：“齐妃娘娘说笑了，臣妾惶恐。” 将话题轻轻带过，既未承认，也未反驳，更显矜持。

皇后将一切收在眼底，笑道：“好了，都是姐妹，和睦才好。恪嫔，坐吧。”

“谢皇后娘娘。” 富察仪欣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请安，无非是皇后训话，各妃嫔汇报些无关紧要的宫务或闲话。富察仪欣始终安静听着，偶尔被问到，便简短恭谨地回话，绝不多说一句，也绝不流露出任何恃宠而骄或得意忘形的神态。

直到请安结束，众人散去。

富察仪欣依旧是那副平静模样，扶着竹清的手走出景仁宫。她知道，今日这关算是过了。皇后暂时抓不到她的错处，华妃的挑衅也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化解。

回到钟粹宫，马嬷嬷早已备好了补身的热汤和清淡小菜。

“小主今日应对极好。” 马嬷嬷一边伺候她用膳，一边低声道，“皇后那边暂时无话，华妃虽有不忿，却也奈何不得。只是……经此一事，小主怕是要更惹眼了。”

“该来的总会来。” 富察仪欣小口喝着汤，神色淡然，“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想过要一直躲在人后。嬷嬷，咱们库房里那些‘东西’，还是要盯紧些。另外，夏常在和安答应那边，有什么动静？”

“夏常在似乎想过来请安巴结，被奴婢以‘小主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回去。安答应……依旧闭门不出。”

“嗯。” 富察仪欣放下汤匙，“告诉咱们宫里的人，低调行事，谨言慎行。”

用过早膳，富察仪欣并未休息，而是去了小佛堂。她需要静心，也需要思考下一步。

首次侍寝和请安，只是开场。接下来应该是她侍寝三日，她要在这三日里让皇上看到她有可以和华妃抗衡的手段，但是却守规矩不愿得罪华妃太狠。

皇上也势必会再抬出沈眉庄与她一起抗衡华妃，只是有了她，沈眉庄受到宠爱会减少。

这样她既得了宫权，也有人替她分担华妃的怒火。

只要华妃敢害她，她就敢让富察家在前朝针对年家。年羹尧不能动，年家其他人还不能动？

这样，华妃的怒火只能发泄在沈眉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