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漫长到令人心慌的沉默。
汪顺那句“唯一且热恋进行中的……女朋友”像一颗甜蜜的炸弹，在两人之间投下。他信心满满，心跳虽然加快，但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只等着电话那头传来木子然羞涩的回应或者娇嗔的反驳。
一秒、两秒、三秒……
只有寂静的电流声。
汪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心脏像是悬在半空，然后一点点、失重般地往下沉。
怎么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他说错话了？是不是那个“热恋进行中”和“上岗”的比喻太油滑了？吓到她了？还是她……她其实没准备好接受这个身份转变？
无数个糟糕的念头瞬间在脑海炸开。徐朗的调侃、王指导的揶揄似乎都变成了背景音里嘲弄的笑声。训练后残余的热度瞬间褪尽，脊背甚至开始发凉。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木子然？”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干涩紧绷，带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和紧张，“你……在听吗？”他甚至屏住了呼吸，仿佛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又是几秒的空白。汪顺感觉自己快被这无声的煎熬煮熟了。
就在他几乎要开口道歉说“我开玩笑的我收回”的前一秒，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木子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仿佛在云端漫步的、慢悠悠的飘忽感，还有点难以置信的感叹：
“…………感觉……好奇怪啊……”
啊？奇怪？这是什么反应？！
汪顺的心猛地一沉！完了！肯定是说错话了！把气氛搞砸了！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里奇怪？是…是我说的话奇怪吗？我……”他语无伦次，慌乱地想解释。
“噗嗤——” 一声清晰、短促、带着明显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声，像一道小小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汪顺心头的阴霾！
木子然终于憋不住了，笑声如同破闸的清泉流淌出来：“哈哈哈哈哈……笨蛋汪顺！你刚才是不是吓死了？脸都白了吧？哈哈哈哈哈……”
汪顺懵了足足两秒。随即，一股强大的、混合着巨大的松了口气和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直冲头顶！
“——木！子！然！！”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空荡的恢复室里都带回声，“你敢吓我？！你差点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你知道不知道！！！” 他咬牙切齿，又好气又好笑，感觉浑身血液“轰”一下全涌回了脸上，比刚才被王指导揶揄时烫一百倍！这个“骗子”！
电话那头，木子然笑得快岔气了，边笑还边断断续续地解释：“谁……谁让你说得那么快……那么正式……什么‘上岗’啊……‘唯一进行中’啊……我就是……就是……”她喘了口气，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但也慢慢平复下来，带着一种坦诚的、带着点梦幻的柔软，“……就是突然觉得好神奇嘛……昨天我还只是那个会坐在看台上给你喊加油的木子然，今天……就变成了‘汪顺的女朋友’了……”她把这个词说出来，自己似乎也觉得烫口，尾音轻轻颤了颤，“这个身份……要用力点点头才能适应呢……感觉，很奇怪，但……又好特别。”
这番解释，带着少女最真实的心事，像羽毛轻轻扫过汪顺的心房。那股被捉弄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带着点得意和温柔的甜。
“笨蛋……”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却软得不像话，“什么用力点头，点一次不够就多点几次，点到你习惯为止。”他的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之前的紧张彻底被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暖和愉悦取代。“反正……名分定了，盖章了，不许反悔啊木医生。”
“你才是笨蛋！”木子然不甘示弱地反击，两人又嘻嘻哈哈地互相攻击了几个来回。气氛彻底轻松下来，那份刚刚建立的亲密关系带来的微妙距离感，就在这样的斗嘴中迅速消散，变成了更自然、更熨帖的亲近。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了训练。
“对了，”木子然收起了玩笑的语气，声音变得认真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调，“你最近训练肯定超级狠，王指导都暗示你心率快了……”（汪顺在电话那头捂脸）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语调柔和却郑重，像一个最专业也最在乎的人发出的嘱托：
“汪顺，你要好好训练，加油，我知道你想赢，想去最高的地方。我……也特别希望看到你站在那个闪耀的地方。”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清晰无比，“绝对绝对……不要受伤！”
这四个字，被她念得又重又慢，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投入汪顺的心湖。
“身体是你唯一的本钱，也是一切的根基。你要是敢为了加练逞能，或者保护不到位弄伤了自己……”她顿了顿，用一种半真半假的威胁口吻说道，“我就……就不去国外了！我就天天留在你队医室外面堵你！唠叨死你！让你训练都不得安宁！听到没？！”
这看似孩子气的“威胁”，却精准地触碰到了汪顺内心最柔软也最在意的点。他为了目标可以拼尽全力，甚至有时会不顾一切地加码，正是这份拼劲让他走到了今天。而现在，有个人如此郑重其事地、把“不要受伤”放在了“加油赢金牌”的前面。
这份关怀，比任何浪漫的承诺都更让他动容。
汪顺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眼眶有点发热。训练馆明亮的灯光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面所有的疲惫和玩闹都消失了，只剩下被深刻触动的温柔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也郑重回应，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誓言：
“嗯。听到了。木医生医嘱第一条：保持健康，绝不逞强受伤。”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
“——绝对服从领导安排。为了领导能安心奔赴她的‘世界级康复战场’，我方选手，必将健康完好无损地……等待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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