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十七天,琴酒的风衣上凝着水珠,像被揉碎的星子。
苏瓷蹲在实验室角落调试中和剂,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瓶碰撞的轻响。回头时,看见琴酒靠在试剂柜旁,指间夹着的烟蒂明明灭灭,平时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滴着水,在锁骨处洇开深色的痕。
“过来。”他的声线比平日哑了些,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培养皿的蓝光映着她犹豫的脸。系统小鸢尾在脑海里蹦跶:“宿主!他的情绪波动值涨到65%了!喝酒误事可是攻略好时机呀!” 指尖擦过实验台边缘的鸢尾标本——那是她上周随手画的速写,此刻正被夹在琴酒常看的《有机化学手册》里。
皮鞋碾过积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苏瓷刚站定,就被一股带着雪松味的力道拽进怀里。琴酒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烙在她后腰:“鸢尾,”他忽然笑了,带着自嘲的意味,“你说人要是从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还能长出心脏吗?”
喉结滚动。苏瓷摸到他后腰未愈合的伤口——那是三天前她替他挡刀时留下的。指尖刚触到纱布边缘,就听见他低低的叹息:“七岁那年,他们说我妈妈是叛徒,”他的指尖划过她后颈的假纹身,却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东西,“然后把我扔进了组织的培养舱,说‘这孩子的基因适合当杀手’。”
窗外的雷声闷响。苏瓷抬头,看见他酒红色的瞳孔里映着晃动的灯光,像困在琥珀里的困兽。她忽然想起系统给的资料:琴酒的档案里没有童年记录,所有资料都从十五岁执行第一个暗杀任务开始。“所以你从来没吃过……”她顿了顿,指尖轻轻蹭过他掌心的茧,“草莓蛋糕?”
琴酒猛地愣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像被触到逆鳞的幼兽,却又很快被自嘲取代:“草莓蛋糕?”他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组织的杀手只配吃枪子儿,鸢尾——你以为我是你画里的那种……”
“我画的是你。”苏瓷突然打断他,指尖从他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速写——她上周在保时捷里随手画的侧影,此刻被小心地塑封过,边角还留着他指纹的凹痕,“你看,这里……”她指着画中人物紧攥的拳头,“你握枪时会把拇指抵在虎口,像在抓住什么害怕失去的东西。”
琴酒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忽然拽着她转身,将她抵在试剂柜上,速写纸从指间滑落,飘进打开的抽屉——那里躺着一叠素描,每张都是不同角度的鸢尾花,最新的一张画着戴围巾的女孩,围巾末端绣着骷髅图案,正是她昨天落在他车上的那条。
“你什么时候……”苏瓷的声音卡住。最底层的画纸边缘露出半截字迹,她鬼使神差地抽出来,看见背面用俄文写着“Единственное исключение”——唯一的例外。字迹被水晕开过,像某个深夜里反复擦拭又写下的秘密。
“别碰。”琴酒的声音带着慌张,却没阻止她的动作。苏瓷看见画中鸢尾的根部缠着锁链,花瓣上凝着血珠,却在花蕊处画了颗极小的星星——和她偷偷纹在锁骨下方的星型胎记一模一样。
“这是你第一次任务后画的,”琴酒忽然开口,指尖划过画中鸢尾的锁链,“他们让我杀了自己的教官,说‘杀手不需要感情’。”他忽然笑了,指尖擦过她唇角,“可你看,这朵鸢尾明明被锁链勒出血,却还在往有光的地方长……像个笨蛋。”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苏瓷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雨声更响。她忽然捧住他的脸,拇指蹭过他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三天守在实验室没睡的痕迹:“琴酒,”她的鼻尖抵着他的,“我画的鸢尾有名字,叫‘能照亮黑夜的笨蛋’。”
他的瞳孔骤缩。下一秒,她的唇被狠狠堵住,带着硝烟味的吻里藏着从未有过的颤抖。琴酒的手扣在她后颈,指尖却不敢用力,像在触碰一朵会碎的花。当他终于退开时,额发滴着水落在她手背上,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鸢尾,你知道吗……”他忽然拽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本来是空的,但你来了之后……”
警报声突然响起。琴酒瞬间恢复冷硬,扯过风衣裹住她凌乱的领口。苏瓷看见他转身时偷偷将那叠画塞进抽屉最底层,却在关上前顿了顿——他从里面抽出那张“唯一的例外”,小心地折好塞进内袋,动作像在收藏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雨还在不停地下。苏瓷摸着口袋里多出来的金属片,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刻字:“1998.3.17”——那是琴酒档案上不存在的生日。系统小鸢尾忽然在脑海里冒出来,带着八卦的语气:“宿主你看,他连‘春天’都偷偷藏在抽屉里呢~”
试剂柜的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琴酒正在处理警报文件,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画纸,银发被风掀起时,露出耳尖可疑的红。苏瓷忽然想起那叠画里的最后一张——不知何时画的她穿着婚纱的样子,裙摆上绣满黑色鸢尾,而琴酒的手虚虚地搭在她腰间,指尖始终不敢真正触碰。
原来有些心事,比福尔马林更难溶解,却比草莓蛋糕更甜。就像此刻落在她手背上的雨滴,明明是冰冷的,却在琴酒低头替她整理领带时,变成了藏在抽屉深处的、属于春天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