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的交锋

魔药课的教室在地下，沿着一段潮湿滑腻的石阶走下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腐烂植物与金属锈蚀的气味，像某种巨兽的内脏。美蒂斯跟着人流走进教室时，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袍角——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这种气味叫"斯内普的味道"，是每个斯莱特林学生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小姐，"菲比在她口袋里缩成指甲盖大小，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菲比闻到了……蛇王。很老，很毒。"

"我知道。"美蒂斯轻声说。她当然也闻到了，那种危险的气息像冰冷的触手，顺着鼻腔爬进肺里。她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德拉科立刻带人占据了旁边位置，西奥多和布雷斯则默契地选择了她背后的那张——斯莱特林的等级制度在无声中运作，把她拱卫在最中心。

教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西弗勒斯·斯内普像一根移动的黑色碑石滑进来，黑袍翻滚，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阴风。他没有点灯，但教室里的蜡烛自动亮了起来，火焰却是诡异的幽绿色，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像死人。

"你们到这里来，"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为的是学习这门精密科学和严格工艺。"

他走过哈利的桌子，脚步没停，但美蒂斯注意到他的袍子有意无意地扫过哈利的坩埚架，把一根铜勺碰落在地。哈利弯腰去捡，斯内普突然停住，转身，黑眸像两口深井。

"波特。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来了。美蒂斯在心里默念。原著里这段她读过三遍，每一遍都让陈美娣那个麻瓜灵魂气得拍桌子。她早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生死水，一种强力安眠药。

但哈利显然没背过。他愣在原地，翠绿色的眼睛在绿光下显得茫然而愤怒："我不知道，先生。"

"啧。"斯内普的嘴角扯出一个恶意的弧度，"看来名气并不能代替智慧。"他转向全班，"有人知道吗？"

德拉科立刻举手："生死水，先生。强效安眠药。"

"很好，马尔福。斯莱特林加五分。"斯内普的目光又回到哈利身上，"那么，波特，如果我要你去给我找一块牛黄，你会到哪里去找？"

哈利的拳头在桌下攥紧了。美蒂斯能看见他指节发白，但他还是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先生。"

"啧。"斯内普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把课本从头到尾读一遍吗？"

"先生，"赫敏的手举得笔直，"牛黄是从牛的胃里取出来的一种石头，有极强的解毒作用！"

"坐下。"斯内普没看她，"我在问波特，没问你。"他继续盯着哈利，"那么，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有什么区别？"

哈利彻底僵住了。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罗恩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他，但捅错了位置，哈利的坩埚架被碰得摇晃起来。

美蒂斯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是斯内普的报复，是积压了十一年的恨意，是看着莉莉的眼睛却无法原谅的扭曲。她能理解，但这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哈利被当众羞辱。

她举起了手。

斯内普装作没看见。他继续逼近哈利，黑袍像要吞噬这个瘦小的男孩："怎么样，波特？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教授。"美蒂斯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可以回答。"

斯内普终于回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蛇信子舔过皮肤："莱雅小姐。你确定要替波特回答问题？"

"不，教授。"美蒂斯站起来，姿态优雅得像在舞会上，"我只是觉得，您问的三个问题，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个更有趣的。"

教室里陷入死寂。连德拉科都倒吸一口冷气——从没人敢打断斯内普的拷问。

斯内普眯起眼："有趣？"

"是的。"美蒂斯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炼金三角。"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得到生死水。牛黄解毒，可以中和生死水的副作用。而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她的粉笔在三角顶端画了个圈，"它们属于同一种植物，都含有致命毒性，但处理得当，可以成为生死水的催化剂。"

她转身，面对斯内普，黑眸平静："教授，您刚才的问题，其实是在问——如何调配一剂完美的、不会留下后遗症的生死水。对吗？"

斯内普的脸色变了。他盯着黑板上的炼金三角，又盯着美蒂斯，黑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那不是愤怒，是震惊，是看见某个不可能存在的幽灵时的震撼。

"……继续。"他最终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美蒂斯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在三角下方虚画："生死水的关键在于比例。标准的生死水需要三份水仙根，两份艾草，但这样调配出的药剂会让人昏睡三天，且醒来后会有剧烈头痛。"她顿了顿，观察着斯内普的表情，"莱雅家族的古籍记载，加入0.3克研磨成粉的牛黄，在第三十三圈顺时针搅拌时投入，可以将昏睡时间缩短到八小时，且无副作用。"

"第三十三圈。"斯内普重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为什么是三十三？"

"因为三十三是炼金术中的'精神之数'。"美蒂斯回答得毫不迟疑，"代表灵魂与物质的融合。在这个节点加入牛黄，解毒成分会与生死水的魔力核心完全结合，而不是事后中和。"

她放下粉笔，退后一步："至于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它们的区别在于采摘时间。狼毒乌头必须在满月之夜采集，毒性最强，适合制作强效昏迷剂。而舟形乌头在月缺时采摘，毒性温和，可以用于缓释型药剂。"

教室里鸦雀无声。德拉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怪物，西奥多的书停在半空，连布雷斯都放下了葡萄。赫敏满脸不甘，却又不得不佩服。哈利和罗恩则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斯内普沉默了很久。他走到黑板前，手指在炼金三角上划过，粉尘沾在他苍白的手指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没回头。

"我母亲留下的笔记，第七卷，第三十四页。"美蒂斯回答，"她曾在您的指导下做过类似的研究，教授。"

这是险棋。她在赌，赌斯内普记得伊莎贝拉·莱雅，记得那个曾被他称赞"有莉莉十分之一天赋"的法国女巫。

斯内普的背影僵住了。他的手指在黑板上停住，像被冻结。

"坐下。"他最终说，声音嘶哑，"斯莱特林加二十分……为了'精确'。"

他转身，黑袍翻滚，像要逃离什么。但走到哈利桌前时，他停住了，没像往常那样继续刁难，只是淡淡地说："波特，把课本第一章读完。下次再答不上来，就不是扣分这么简单了。"

哈利愣愣地点头，目光却追随着斯内普的背影，最后落在美蒂斯身上。那是一种混杂着感激、困惑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美蒂斯坐回原位，翻开课本，好像刚才只是回答了一个普通问题。但她的手指在桌下微微发抖——她赌赢了，但代价是暴露了自己。

"你疯了。"德拉科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钦佩，"你知道斯内普最讨厌别人提他以前的学生吗？"

"我知道。"美蒂斯轻声说，"但更知道，他无法拒绝关于莉莉的任何东西。"

"你怎么敢肯定……"

"因为我见过他看那条蛇的眼神。"美蒂斯打断他，"和你刚才看我的眼神一样。都是透过一个人，在看另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德拉科闭嘴了。他低下头，银刀在指甲上划出一道更深的刻痕。

西奥多忽然在后桌说："你刚才那番话，有0.3克的错误。"

"什么？"

"牛黄的比例。"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你母亲说0.3克，但斯内普知道，应该是0.35克。你故意说少了。"

美蒂斯没回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总要给他一点修正的余地。不然他今晚睡不着。"

"你算计他。"布雷斯凑过来，眼睛发亮，"你算计了斯内普。"

"不。"美蒂斯用魔杖尖在课本上画了个小圈，"我给了他一个选择——继续恨，或者接受帮助。"

她顿了顿，看着教室前方那个黑色的背影，"他选择了后者。至少这一次。"

下课铃响得比平时早。斯内普没像往常那样拖堂，而是挥挥手："下课。莱雅小姐留下。"

美蒂斯心头一沉。她让德拉科他们先走，自己走到讲台前。斯内普背对着她，正在擦拭一根玻璃棒，动作慢得像在磨一把刀。

"你母亲……"他终于开口，"什么时候死的？"

"今年七月，教授。"美蒂斯回答，"一场炼金术事故。"

"事故。"斯内普重复这个词，像在咀嚼它的苦涩，"她总是那么心急。"

他转身，黑眸盯着她，这次没了恶意，只剩下审视："你继承了她的笔记？"

"全部。"

"包括'根源'研究？"

美蒂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头，直视他："您知道'根源'？"

"我知道她不该碰的东西。"斯内普的声音低得像警告，"也知道你最好也别碰。"

"但有些秘密，不是想不碰就能避开的。"美蒂斯轻声说，"就像有些仇恨，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斯内普的心脏。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攥紧了玻璃棒，骨节发出脆响。

"滚出去。"他最终说。

美蒂斯没动，只是从袍子里抽出一张折好的羊皮纸，放在讲台上："这是我母亲研究生死水时的原始笔记。第三十四页，有您的批注。她说，'斯内普教授认为，三十三圈太多，三十二圈刚好。'"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不是玻璃棒。

是某种坚硬了十一年的外壳。

她没回头。她只是推开门，走进走廊，把斯内普独自留在那个充满魔药气味的教室里。

德拉科、西奥多和布雷斯都在走廊尽头等她。三个人三种表情，但眼睛里都闪着同一种光。

"怎么样？"德拉科问，"他没把你吃了？"

"差一点点。"美蒂斯轻声说，"但有人教过我，蛇的七寸在哪里。"

"谁教的？"西奥多问。

"我母亲。"她回答，"还有斯内普教授。"

三个人都愣了愣。布雷斯最先笑出声："天啊，莱雅。你简直……"

"简直什么？"

"简直像个斯莱特林。"他说，"真正的斯莱特林。"

美蒂斯没笑。她只是望向走廊尽头，那里挂着一幅画像——莉莉·伊万斯，绿眼睛，红头发，笑得像夏天。

"我不是像。"她轻声说，"我是。"

夜风吹过城堡，带来远处魁地奇球场的草腥味。美蒂斯握紧口袋里的魔杖，感觉到紫杉木在掌心微微发热。

第一堂课，第一场交锋。

她赢了，但代价是暴露了自己。

不过没关系。炼金术的第一守则：等价交换。她付出了秘密，得到了斯内普的……不能说信任，只能说，暂缓的敌意。

这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她在这个绿与银的孤岛上，暂时站稳脚跟。

足够让她开始改变那些该死的结局。

她转身，对三个斯莱特林说："走吧。晚餐要开始了。"

"你不怕胖？"布雷斯挑眉。

"怕。"美蒂斯说，"但更怕饿。"

她迈开步子，黑袍在身后划出笔直的线。德拉科、西奥多、布雷斯跟在她身后，像三条影子。

走廊尽头，画像里的莉莉静静看着这一幕，绿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或许是欣慰。

或许是悲伤。

又或许，只是月光在玻璃上的倒影。